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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杨学东的小说作品《缅桂花开月儿圆》。小说共13万字28章。我们且跟着作者的文字描述进入一个我们熟知或者完全陌生的境地,一同走一段不同寻常的日子。

第一章拜会土司府

勐巴是缅甸境内一块很不规整的海星状坝子,南边和泰国接壤,北边越过勐撒坝子便是植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往东翻过几座山,过一条河流就到了地势开阔平坦的景栋坝子。因为便于了解缅泰两国的商品信息以及市场行情,许多走坝子的内地人喜欢在这里租房子居住,慢慢地,寨子外面的官道两旁就盖起了许多新的竹楼,还有临时搭起来的草棚,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家还在官道两边开起了客栈、商铺,一些过路的马帮,特别是跑单帮的货郎,在歇脚的时候,也会摆一些货物在路边,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市。起初,会有巡路的洋官来干涉,甚至还派人拆掉过草屋,砍掉过竹楼,但被因市场的出现而获利颇丰的土司收买后,只要不阻断商道的畅通,洋官也只得让那些没有行商证的生意人办完证了事。到了后来,一些印度人和英国人也加入到了行商的行列,勐巴寨子外的官道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缅泰边境的一个集市。每逢傣家人过节,集市更是热闹异常,街道两旁,甚至街道外面的空地上会摆满各式各样的货物,有内地的犁耙锄头、绸布锦缎、茶叶瓷器,有泰国的珠宝香料、糖果蜜饯,还有英国人的洋碗洋锅、洋火洋烟,另有当地人和坝子周边的山民兜售的香蕉、菠萝,麂子肉、豪猪肉……

这一天,正值傣家人的开门节,第一次跟着商队下坝子的杨载宁安置好马匹,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铺上一块油毛毡,摆上从家里带来的中成药、针线、涂料、扇子、成衣及少量丝绸准备开张,还没等他把物品摆放齐整,就有一位身材娇小,美丽可人,清纯秀雅中透着灵巧神韵的女子走到他面前,用略带俏皮的口气问:“阿哥,你那六神丸怎么卖?”

杨载宁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两元小洋。”

“吆!怎么那么贵嘛?”

还没等杨载宁接话,就听对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杨载宁猛一抬头:“怎么是你?你不好好的守摊,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的大才子吆,像你这么个卖法,什么时候才会有个人来关顾!我在那边给你占了个位子,你把东西收拾好,摆到我那里去!有事的时候,也好让我阿爸帮着照看。”看到杨载宁不理睬,雷妹只好反背着双手绞着手指悻悻地离开。

还没等雷妹回到雷叔身边,就有一个头缠白布包头,身穿白色对襟外衣,外套青布坎肩,下裹大花格布筒裙的傣族中年男子领着几个家丁,径直来到杨载宁的身旁,叫杨载宁把行商证拿出来检查,看到杨载宁怔怔地半天拿不出行商证来,中年男子就命家丁把杨载宁的东西掳走,其中一个家丁刚要弯下身子去撸杨载宁铺在地上的油毛毡,却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位佤族姑娘紧紧踩住。只见姑娘长发披肩,头戴银箍,耳戴圆形大耳环,颈戴银质大项圈,恶狠狠地盯着傣族中年男子,说什么也不准他们把杨载宁的东西掳走,姑娘身后跟着两个头缠黑布包头,身穿黑色对襟外衣,下着黑色宽脚裤,面色黝黑,怒目圆睁,手持长刀的佤族小伙。

雷妹在不远处见此情状被吓懵了,知道自己和父亲解决不了问题,就赶紧撇下摊子去叫霍山、霍达兄弟俩。霍氏兄弟本来在跟一个马锅头搭话,一听到雷妹喊叫,马上把缰绳塞给马锅头,紧走几步跟上雷妹,准备来出事地点营救杨载宁。当他们避开行人来到杨载宁摆摊的地方时,却不见了杨载宁等人。

雷叔心有余悸地告诉霍山,杨载宁被管家带去土司府了,而那几个佤族人往“望津”客栈方向走了。

霍山交代雷妹父女赶紧去找那几个佤族义士,自己则和霍达往土司府方向赶去。

土司府是一座砖木结构歇山顶的瓦房,虽然不怎么气派,但占地面积很大,周围的房屋,除少数几间外,大多是茅草覆顶的竹楼,从寨门口到土司府大门有一条铺着石板的道路。土司府门口和府内有许多扛枪的家丁,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对襟外衣,下身照例是大花格布或冷色调布料缝制的筒裙,他们手中的枪都是遇雨就哑的老式火药枪。

除了私人武装,土司府里还设有公堂、牢房,公堂在土司府里纯粹是一种摆设,在这里,土司就是法律,对与不对全凭土司说了算,霍山他们在这一带行商,没少给他交货物税、过路税、人头税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许是商队给土司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还捎来了满足他糜烂生活的日用必需品,也有可能是商队的势力不可小觑,勐巴土司平日里对商队人员还是很客气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较大规模的冲突,像这次商队人员被扣的事情,还是头一次。

听到门爷的通报,管家笑眯眯地走出来迎接霍山,一见面就说:“霍老弟,很长时间没到土司府来作客了,这次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霍山认识管爷,除了与商队有关的业务外,还因个人生意上的一些往来,霍山兄弟俩经常要帮着管爷捎带销售土司府充公得来的一些物品,他也会偶尔为土司府从霍山兄弟俩那里购买内地才有的丝绸彩缎等物,还帮土司府的一些署员买过江西瓷彩绘释迦牟尼像以及铜铸孔雀造型的香炉、烛台……这当中管爷没少捞好处费,从某种意义上说,霍山兄弟和管爷的交情还很深。

来到客厅,只见一个长着一绺山羊胡须的老头斜躺在竹榻上吹着大烟,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在帮他拨弄着烟泡,旁边还有两个女仆轮流摇动着一把巨大的蒲扇,这就是勐巴现任土司刀精明。出于礼貌,霍山兄弟俩还是向他行了双手合十于胸前的跪拜礼,看到兄弟俩行礼,那人眼也不抬一下,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来啦?”

管爷安排霍山他们坐下。那个老头长长吐出一口烟后,才叫跪着的女子把烟具端走,然后懒懒地立起身,提了提衣袖,乜斜着眼睛说:“怎么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们的人影?”

“我们也是才刚刚来到勐巴的,这不,才在客栈里把货物安置好。”霍山照实回答。

“这是送给老爷的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霍达向管爷递上拜帖和礼单。

管爷想让土司过过目,可土司看也没看,而是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你们本事大得很呐!”

“这话不知从何说起?”霍山知道土司又想借势压人,故意反问。

“竟敢怂恿下边的人抗税!”管家在一旁威吓霍山。

“你说的是载宁吧。他第一次跟着商队走坝子,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还请老爷海涵!”

“那几个佤族山民……也是你们……一伙的吧?”管爷颤颤巍巍地说。

“我们刚从佤寨收购了一些山货,他们顺道和我们搭伙去景栋。”霍山不会出卖帮助过商队的朋友。

“好在今天没惹出什么事,要不然,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竟敢在老……老爷的地盘上撒野。”管爷愤愤地还想继续往下说,看到土司瞟过来的眼神,就住了嘴。

“不知老爷要怎么处置我们的那个兄弟?”霍达问。

勐巴土司看了看霍山,然后说:“你们知道,我这个家当得不容易,领地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来操心,大到村民械斗、父子反目,小到夫妻吵架、婆媳不和,没有哪一样让我省心的,如果不给他们立点规矩,整天吵吵闹闹,这日子怎么过得安稳?过路的马帮兄弟,像我的娘家人一样尊贵,我让底下的村民热情招呼,无私款待,但你不能因为是客人,就乱来不是?走亲戚串门子尚且还讲究入乡随俗,我不能因为是亲戚就不按规矩办,否则,怎么让那些子民服我呢?”

说到这里,土司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

“你们那位老乡所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你们替老爷办完一件事,老爷让他办完行商证会立马放人。”管爷说。

“什么事?”霍山问。

“我听说你们兄弟俩十六岁就跟着大人们下坝子经商,走南闯北,经历过种种奇遇,不仅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还学会了很多种山地民族语言,据说还能讲谁也没有听到过的‘野人话’,对缅甸的山形地貌更是了如指掌,甚至还有人称你们为缅甸的‘活地图’,只要商队遇到人为的灾祸,交给你们去处理,还没有摆平不了的事情?”管爷笑眯眯地看着霍山兄弟俩。

“没有的事,那都是外人瞎说。”霍达矢口否认。

“我还听说你们跟许多山匪有交情?”土司冷冷地又加上一句。

“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这些老爷你应该是清楚的。”霍山语气坚定,显示出不可冒犯的气势。

这些山寨头头,领地土司,从马帮这里能获得不少的利益。马帮除了上缴的税之外,每年还要送大量的礼品给这些头人土司,他们还能给这些偏僻闭塞的地区带来许多见也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正因为这样,头人土司们不仅不会和马帮,特别是来自中国内地的马帮闹僵,还会设法给马帮提供一些便利,他们清楚,天底下的路不止他们门前的这一条,如果得罪了马帮,马帮绕道而行,受损失的是自己,得好处的是别的土司和头人,那种损己肥人的事情他们是绝不会做的。更何况商帮中的许多人都持有枪,一旦他们联合起来,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因此,勐巴土司平时对过路的马帮不会过度为难,更不会和他们发生过激地冲突。再说,只要商帮不在自己的领地里做出格的事情,管他们和谁打交道!

想到这些,勐巴土司有意缓和气氛,跟霍山说:“其实,我只是想让霍老弟运送一批货物。”

“不成问题,我们马帮就是靠运送货物维持生计的。”霍山答应得很爽快。

“难道你就不问一下,要运什么货,要运到哪里去吗?”管爷觉得这不像霍山平时做事的风格,就有意问霍山。

“无所谓,只要有钱赚就行。”

霍达也似有所惑地望了望霍山,但没有说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管爷想再一次确认。

“那当然!”

“我们要你们运一批烟土到腊戍去。”

从勐巴到腊戍,路途遥远,地形复杂,气候复杂多样,一路上既要防范猛虫毒物的攻击,又要防止山贼土匪的侵扰,还要躲让洋官头人们的盘查克扣,以及许多无法预知的自然和人为灾祸,要想把货物运到腊戍,对常人来说,简直比唐三藏到西天取经还要难!

“那可是违法的生意!”霍达焦急地说。

“天底下违法的生意多了去了,再说,你们只是替我们运送货物而已!”管爷阴险地说。

“万一被英国人查到了怎么办,我们能说货物是你们的吗?”霍达挣红了脸说。

管爷没吭声,勐巴土司也不说话,似乎在有意等着下文。

“要不让霍达去看一下有多少货物,如果可能,这些货物就算我们的,我们先付定金给你。”霍山知道,这是勐巴土司有意给他们下套,如果货物被英国人查抄,到时他们会矢口抵赖,自己不仅要承担违法的后果,还要赔偿给土司带来的损失,与其那样受人牵制,还不如把处理货物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也行。”土司想也没想地说,“不过怎么保证我们能收到剩下的余款呢?”

“如果老爷信不过我们,咱们的交易自然就无法进行下去了。”霍山清楚在烟祸成灾的缅甸,勐巴土司的这点烟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他是要把烟土运到比他这里产烟更多的缅北,勐巴土司一定另有他图,想到这里,他愤然站起,装出要走的样子,霍达也跟着站了起来。

“二位老弟且慢。”勐巴土司果然叫住了他们。

“只要你们帮老爷搞到新式的两支短枪,二十支长枪,我们老爷就可以放了你们那位商帮的弟兄,而且不再为难在勐巴境内做生意的其他贵帮兄弟。”管家迫不及待地亮了底牌。

“那些货物也全归你们。”看到霍山兄弟似有难色,土司又加了一句。

“我也听说最近修了一条从腊戍到昆明的公路,很多物品都是通过这条公路运输的……”霍山似乎在琢磨。

“贵国政府从国外购买的武器也是从这条路运回去的。”管爷补充说,“你们是内地人,一定有办法弄到我们老爷需要的这些东西。”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霍山有意停顿下来。

“有什么话你快说!”这回轮到勐巴土司着急了。

“购买军火,在内地是要杀头的事情,这些老爷你应该是知道的,再说,如果没有军方的人帮忙,不要说搞二十多支枪,就是一支,恐怕也很难!载宁有一个表弟在国军中当营长,以前载宁在昆明农校念书的时候,他那个表弟也在陆军军官学校学习,载宁经常在生活上接济他,两人的关系胜过了亲兄弟,如果让载宁写一封信,再让载宁去腊戍接应,我想这件事情就不成问题了。”霍山说出了他的想法。

“那还不快去办!”管爷催促霍山。

“等一下,把杨载宁放了,如果你们跟我玩‘失踪’,我找谁去要枪支和货物。”勐巴土司说。

“我想你们早就想好了对策,还是请你们说出来吧!”霍达说。

“我这里有一个名叫周庭荣的腾冲人,他对缅北一带的地形也还熟悉,就让他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勐巴土司毕竟老谋深算。

勐巴土司明显是想让这个叫周庭荣的内地人监视霍山兄弟,但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杨载宁被放出来的可能性就很小,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虽然因远商帮有一定的势力,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真正和对方发生冲突,霍山他们肯定要吃亏。想到这里,霍山就对土司说:“让周庭荣跟着也行,只是行走途中要服从我们的安排。”

勐巴土司知道因远商帮还有有许多跑单帮的商人在这一带行商,景栋街头也有不少他们的铺子,霍山兄弟绝对不敢甩下他派去的人独自逃走,于是就答应了霍山他们的要求。

正说到这里,就看到门爷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门口来了许多内地的商人,其中有一个女子叫嚷着要霍山兄弟来见他们。

第二章故人喜相逢

看到霍山兄弟和载宁从土司府出来,雷妹欢快地迎上前来说:“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被土司老爷给扣住了。”

“先不要说我们,我让你找的那几位佤邦义士去了哪里?”霍山问。

“他们就下榻在我们马帮住的‘望津’客栈,我爸和二愣子还守在那儿呢!再说还有望津叔呢!”

“那我们赶紧回去!”

“望津客栈”是因远商帮在勐巴的固定落脚点,老板封望津的祖先原是居住在因远坝的傣族,清朝顺治年间参加那嵩领导的抗清斗争,失败后随族迁移到勐海,所以勐海一带的傣族兄弟见到因远来的商人格外亲热。封望津早些年主动担任因远商帮的向导和翻译,和因远商人一起奔走于中、老、缅、泰的傣族地区,有时也跟着他们学做一些生意,后来在勐巴泼水节上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傣族姑娘,从此就放弃起早贪黑、风餐露宿的马帮生活,在勐巴定居并开了一间客栈。

见到霍山他们回来,望津叔让厨子赶紧去准备饭菜。

霍山说,先去见一下那几个义士。

还没等望津叔说话,就有一个身材瘦小,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从马帮兄弟们住的大通铺里跑出来说:“我带你们去!”

望津叔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脑门说:“二愣子,你还是回去睡你的觉吧,等会儿开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看着二愣子摸着脑瓜子笑嘻嘻地转回房间,望津叔才对霍山说:“还记得三年前,我和你们兄弟俩去莱莫山收集山货的那一次经历吗?”

望津叔跟着霍山兄弟行商也就那么几次,他所说的那一次经历,霍山自然记得。

那次霍山他们原打算去莱莫山密林深处的傈僳族村寨去收集山货,在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朱绍的小集镇,到达的当天正好赶集,三个人就在街上摆了一个小摊子,卖些从弥赛购买的衣服、布料、针线、食盐、糖果以及自带的中成药等杂货。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卖黄果的水果摊,摆摊的是一个穿着汉族服饰的俊俏女子,因为半天没人来光顾,就走到三人摆的摊子前,和他们说些闲话,问他们是哪里人,做些什么生意。

在异地他乡,听到有人用汉话来和他们交谈,霍山心里有一点小兴奋,就向她介绍自己除了卖些小百货,也到山里收购一些山货,拉到大一些的城镇去销售。那女子听了之后,说她们的村子在离朱绍不远的莱莫山上,村子里除了栽玉米、种水果,也有很多猎户,让他们有时间可以去她们那里收购熊胆、马鹿角、豹皮……她看到霍山他们的药箱里有痧气丸,就顺手拿起来问:“阿哥,这药卖多少钱一瓶?”

霍达说:“一元小洋。”

霍山却说:“我们都是老乡,说什么钱不钱的,这摊上所有摆着的东西,任你挑选,凡选中的都送你。”

她说:“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看到霍达的脸红了,接着说,“不过,我只要这痧气丸。”

说完,她拿出一元小洋要给霍达,可霍山硬是不要,但那女子执意要把钱给兄弟俩。就在他们一来二去相互推让的时候,走过来两个光着上身,胸脯刺牛头,手腕刺鸟,腿上刺山林图案的佤族青年,他们走到水果摊前,依哩哇啦地说了几句,接着每人抱起一个黄果就想走,那女子瞥眼看见,把钱丢给霍达,就跑过去拦住他们,也不知那女子和两个佤族青年说了些什么,个子稍高的佤族青年一下子就把那女子推翻在地。

霍山他们见状,赶忙撇下摊子,望津叔去扶那女子,霍山拔出刀,霍达端起法国造三响枪拦住抢黄果的佤族青年,要他们付了钱再走,剑拔弩张之际,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两个手持长刀的佤族小伙,把霍山兄弟俩团团围住。望津叔看到霍山他们要吃亏,就高声喊:“有人抢东西了!有人抢东西了!”还没等那女子解释什么,周围赶街的人听到望津叔的叫喊声,就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几个阿卡族和傈僳族青年二话没说,就从背后把两个持刀的佤族青年摁翻在地,接着噼里啪啦一阵拳打脚踢,其他的乡民好似爆发的山洪,也拿起手中的扁担、棍子、箩筐砸向抢黄果的佤族青年。

等到人群散去,那几个佤族青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霍山他们就忙着帮女子捡拾四处滚散的水果。等摊子收拾好了,那女子告诉霍山,她叫胡水玉,那几个佤族小伙其实她认识,推她的那个叫艾巴热,个子稍矮的叫艾力克,因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被佤山的岩旺头人训斥,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回阿佤山的外公家过节,艾巴热经常带着一些小男孩欺负她,两年前母亲去世后,自己也很少到外公他们村子走动了,今天也不知道艾巴热他们怎么会从大老远的佤山跑到朱绍来玩,幸好刚才双方没有动刀,否则出了人命,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不管怎样,她很感激霍山他们对她的出手相救,并邀请霍山他们收集山货回来,一定到她所在的箐门口村子做客。

听到这里,霍山他们感觉很羞惭,霍山更是暗怪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也许是内心感到愧疚,临走的时候,霍山还送了几瓶痧气丸和一些山里人常用的中成药给胡水玉,并把望津叔和自己兄弟俩的名字告诉了她。

过了半个月,从傈僳村寨收集山货回来,因为收获不小,大家心情都挺愉快,一路说笑着往回赶,快到朱绍的时候,霍达说:“我们何不到箐门口转一圈,替水玉他们把家里藏着的山货给卖了!”。看看望津叔没意见,霍山就向一个过路人打听了箐门口的位置,于是三人又掉转马头往箐门口方向走去。

到了箐门口,大家本想着至少能喝上一口热茶,吃上一顿饱饭了,没成想,向村里人打听,人们却告诉霍山,水玉的父亲不久前挑着山货去卖,回来的路上被几个山匪抢劫,他拼了命也不肯交出好不容易挣来的辛苦钱,结果被几个恶匪下了黑手。水玉的父亲本来就是流落到箐门口的外地人,父亲没了之后,她在村子里举目无亲,几天前悄悄地离开了村子,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了水玉的遭遇,几个人不禁唏嘘感叹,然后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之感离开了箐门口。

想到这里,霍山才回过神来问望津叔,怎么会提到几年前的那一次经历?

望津叔告诉霍山,他要找的那几位佤邦义士,领头的就是当年的胡水玉,只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怎么了?”霍山显得有些焦急,霍达也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望津叔。

“你们自己上去看吧,她在二楼的客厅里等你们!”

来到楼上,轻轻地敲开房门,让兄弟俩想不到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胡水玉,已经不是几年前爽朗明媚的汉族小姑娘,也不是商队人员口中刁蛮英武的佤族女郎,而是这样一个明艳的女子:高挑的身材,盘着发髻,上穿浅黄色长袖短衫,下着浅绿色绸缎筒裙,脸色微黑而鲜亮,柳眉细长而微挑,幽眸皓齿,胸高腰细,极具妩媚之态,又不失刚毅之色。看到兄弟俩进来,她原先略显忧郁的眼神里漾起了一道欣悦的波纹,鲜亮的面颊也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请兄弟俩坐下后,水玉拿出两只竹筒做的茶杯,倒上清茶,撒上稍许盐,用双手端着,把茶杯递到兄弟俩面前来,那动作,那姿态,如此地轻柔,如此地曼妙,像极了宫中侍女给皇上敬酒时的样子。

看到这般模样,兄弟俩反倒拘谨起来,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怎么样,勐巴土司没有为难你们吧,被带去的那位商帮兄弟领回来没有?”水玉仿佛大人关心小孩似地询问兄弟俩,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历经沧桑的成熟感。

“还好,只是载宁弟可能受了一些惊吓,到现在都还没说一句话。”听到水玉问话,霍山逐渐从虚幻的迷境里回到了现实中。

“我看那位兄弟虽然清瘦,但面目俊秀,柔弱中透露着文雅的气韵,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吧?”

“他可是我们那儿的大才子,半年前刚从昆明农业学校毕业出来,不仅学问大,还写得一手好字。只可惜不愿下田劳作,又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一直在家闲着,这次马帮出门的时候,他央求商队非要带上他不可,说是要学着做点生意。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的父母看到有我们兄弟俩带着,就没有多说什么。”一向沉稳的霍达兴奋地诉说着,还没有平抑住激动的心情。

“你们商帮里好像还有一个乖巧活泼的女孩。”水玉手托香腮,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眼凝视着霍山。

“你说的是雷妹吧?她可不得了,上山能砍柴,下地能干活,扶着犁耙能耕田。回到家里,烧水煮饭,缝衣做鞋,无一不会,样样在行。还喜欢装一只自来水笔,在家写书信,上街写字据,拨拉一下算盘,别人琢磨半天的账目她能马上算出来。”霍山没有看水玉的眼睛,如实地讲了他所知道的雷妹。

“还不知道累,不知道发愁,总有高兴不完的事情,只是有时候俏皮了些。”霍达补充说。

“天下竟还有这样神奇的女子?有机会总得见识一下才好,看来你们商队里都是些宝贝似的人物。”水玉说话的语气里明显没有了先前的温度。

霍山似乎感觉到了水玉的不快,没有再说什么。霍达还想往下讲,听到霍山咳嗽,也就不吭声了。

谈话的氛围又回到了见面时的模样,双方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水玉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我每次在走廊上走动,总感觉有人在盯梢,特别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半大男孩,坐在院子里那棵缅桂花树底下盯了半天,如果不是望津叔呼唤他的名字,我真以为自己被什么歹人给盯上了。”

“你别误会,那人叫二愣子,做事情虽然‘愣’了些,但没有什么恶意。为了感谢救助过我们商帮的‘恩人’,是我进土司府前,嘱咐他们这样做的。”霍山赶忙解释。

“是啊,如果没有你们出手相救,载宁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兄弟俩真就无颜见乡亲父老了。”霍达对水玉一伙人的仗义行为由衷表示感激。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看不惯洋官土司们蛮横霸道的样子,好在那个管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对了,管家真没有没收载宁兄弟的货物吧?”

“没有。”霍山说。

“当时我们正好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去处理,不便把事情闹大,又听管家说,他只是领着商帮兄弟去登记办理行商证的事情,不会为难他,因此,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什么事情,处理好没有,我们能帮上忙吗?”兄弟俩几乎同时问,也没有跟水玉提及土司和管家那些龌龊的做法。

看到兄弟俩如此热心,水玉想起了几年前朱绍街头的情形,然后用满含感激的心情述说道:“你们去箐门口找我的事情,望津叔已经跟我谈过了。当时我离开村子后,就四处打探仇家的消息,只是上天弄人,除了在父亲出事的草丛里找到他拴在铜烟管上的烟袋外,始终未能寻找到他们的一点蛛丝马迹,如此寻找了一月有余,想到自己一个弱女子,即使找到了,也无法报仇,还是得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虽然箐门口的家还在,但那里再也没有了亲人,回去也只会徒增伤感,于是就想着去投奔位于雅岩的外公家,去到之后,才知道外公也已离开了人世,那时的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说到这里,水玉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稍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述说道:“正当我走投无路之际,在寨门口遇到了岩旺头人,他看到我孤苦无依,就把我带回了家。岩旺头人从小就对我很好,看到我做事情还算稳妥,没过多久,就让我帮着他打理他所管辖的雅岩地区的事务,因为没有子嗣,后来又认我做了他的干女儿。”

“不久前,有一伙山匪来劫掠雅岩的一个佤族村寨,我得到消息后,就率领几十个佤族小伙去追捕他们。虽然我们人多,地形也熟,可他们手里有几支新式的武器,而我们的手里,除了几支火铳,余下的就是弓弩、长矛、大刀,甚至还有木棍。在交火中,我们被打死了两个兄弟,受伤的兄弟中有一个伤势较重,一个懂点医术的佤族老人说,要想挽救这位兄弟的性命,医院里,我这才让人抬着这位兄弟准备去景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管家欺负载宁兄弟的事情。”

“在景栋你们有认识的医生吗?”霍山关切地问。

“没有。”水玉摇了摇头。

“我们同乡在景栋开有一间‘兴隆客栈’,另有一家‘山达银饰店’,如果非去景栋医治不可,可以找客栈老板郭景树或者找银饰店的伙计向思琦帮忙,只是我觉得景栋是英国人管辖的地盘,医院也都是英国人开办的,他们对来医治枪伤的病人肯定会严加盘查,这样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医院收费都比较高。你们不如去离这儿稍远的缅泰交界的弥赛,那里有一医院,我们商队里有一位叫张崇智的大叔,曾经到那里治过枪伤,他和雷叔又经常来往于弥赛到景栋之间,对这条路很熟,就让他带着你们去弥赛治疗吧。”霍山说。

“我听说马忠侨老板在弥赛也开有一间商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霍达望着霍山。

“你提这个事情干嘛?”霍山问。

“我的意思是说,水玉他们到了弥赛之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让张叔带着他们去找马老板。”霍达补充说。

“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瞎捉摸!医院向来以济世爱民标榜自己,收费肯定不会太高。”霍山责备了霍达,又转过头来对水玉说,“让我们去看一下那位受伤的兄弟吧,看我们带着的药有没有用得上的。”

“他刚睡着,就别打搅他了。”

“既然如此,等会儿我们拿一些云南白药给你,也许路上会用得到。我们兄弟俩明天要带着载宁去一趟腊戍,没法陪你们去了”。

水玉知道霍山他们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自然不会要求他们多做什么,她反倒担心霍山他们去腊戍的途中会遇到危险,于是嘱咐说:“去腊戍的这条路很不太平,如果走的是经过佤山的这条道,只要有佤族人居住的地方,你们只要说自己是‘葫芦王’的朋友,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们。”水玉想了想,又拿出一把装饰精美的佤刀递到霍山面前,“万一有人不相信,你就拿着这把刀给他们看。”

霍山看到刀鞘上镶有宝石、玛瑙等宝物,知道这把刀一定不同寻常,就想婉言谢绝,但看到水玉不容推脱的眼色,他只好收下暂为保管。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杨学东,白族,60后,云南元江人,某中学教师,偶有散文发表报刊杂志。年开始小说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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