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峰塞外诗人中篇评书故事宁古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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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诗人（中篇评书故事）

作者/谢景峰

西江月：闱案株连季子，罪配塞北蛮荒，绝地还生诗南望，笔墨文韵铿锵。七子月凡三题，对饮平仄传觞，授徒踏景吟华章，雀静树聆杪上。西江月罢，引领全篇，书有书胆，琴有琴弦，胆壮书中骨，琴带弦外言。今天咱们要说的是大清王朝的“龙兴之地”宁古塔，这地方属蛮荒之地。自顺治十二年起，清廷就按着“一人犯法，祸灭九族”的律法，所有犯罪的人员及其家属统统被流放外地，而宁古塔则是“流人”集聚最多的地方。在流人中文人的比例最大，如：曾做过浙江巡抚的福建文人陈嘉猷；当过兵部尚书的河南新乡张缙彦；还有“丁酉科场案”的株连者江苏吴江的吴兆骞，还有杨越等等。这里最为著名的流放文人当属吴兆骞，它是“江左三凤凰”之一。他在宁古塔生活了二十三年，一生创作了三百多篇诗赋，风骨遒劲，雄浑壮丽。后来，吴兆骞之子吴振臣，将仅有的遗稿编纂成《秋笳集》和《归来草堂尺牍》两部书流传于世，被人们称为“塞外诗人”。那么，这个塞外诗人吴兆骞是何许人也，也就是说什么来历？很多人都是一知半解，要知周详，听我慢慢道来。

季子出世

话说明朝崇祯年间，在江苏省吴江县松陵镇有一个世代书香门第之家，姓吴，主人叫吴晋锡，在吴江县很有些名气。这吴氏家庭是个官宦人家，家境比较好，称得上“门第清华，资产素绕”。吴晋锡的五世祖吴洪，六世祖吴山都曾任过明朝的刑部尚书，此后吴家的几代祖先也都做过大小不等的官。曾祖父吴邦栋曾被封为山东布政使左参政。祖父吴承熙，是一位进士，曾在左军都督府经历。他的父亲叫吴士龙，曾经当过顺宁知府。吴晋锡本人贵为进士，是个文武全才，被时人誉之为“文行茂著，为士林楷模”。闲来无事就在家中教子读书、练武，等待朝廷的启用。吴晋锡曾有三个夫人，在他三十三岁那年，也就是明崇祯四年十一月的一天夜里，侧室夫人李氏十月怀胎为他生下一个男婴。这孩子落草之时正赶上天空阴云下起了连绵小雨。说来也怪，小雨连下了三天三夜，这小孩也跟着哭闹了三天三夜，谁哄也不行。等到雨下到第三天正午之时，来了一位游方化缘的和尚。这和尚五十来岁，长得五官不太周正，天生的一对笑眼，可谓慈眉善目。老和尚头顶小雨，未带雨具，身穿旧袈裟，脚上趿拉一双破僧鞋，浑身上下埋里埋汰，手拿破钵盂来到大门前敲打门环。护院的家人听到有人叫门，扒着门缝一看是个化缘的老和尚。家人把门打开说道：“师傅，这几天我家夫人坐月子，不便请师傅进院，请您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去取米，去去就来。”老和尚说：“取米不用着急，我要见你家主人，顺便看看你家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家人说道：“我说师傅你就别给主人添堵了，新出生的孩子天天哭闹，多少人都哄不好，现在正心烦呢。”此时，又从内屋传来小孩“啊、啊”的啼哭声。老和尚要进院，家人不让进，他二人正在争执，惊动了主人。吴晋锡听到了有人争吵，便出内屋来到院中说道：“何人在此喧哗？”。家人连忙对主人吴晋锡说：“老爷，门外来了一位化缘的和尚要进到院里求见你。”吴晋锡向来尊重佛道两教，听说来了一位化缘的和尚赶忙说道：“快请师傅进院一叙。”老和尚进得门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听说东家近得一子日夜哭闹不得安宁，可否让贫僧一见？”吴晋锡一见和尚便知是得道的高僧，拱手说道：“确实如此，出生时就刮风下雨，下雨时他便哭，无人可止得。”和尚道：“东家，这孩子啼哭能否叫我看一下”。吴晋锡说：“师傅神通广大请进屋一看无妨。”话音刚落老和尚在吴晋锡的引导下进得屋来，抓住小孩一只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照孩子的脑门上连拍了三掌，小孩立刻停止了哭声。老和尚随后抱着孩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口中连诵经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和尚说完转身向外走去，消失在雨中。一家人茫然中突然醒悟，这好像神人点化一样，赶忙追出门去，和尚早已没了踪影。此时的天也晴了孩子也笑了，经常冲着别人耍“婆婆娇”，真是稀罕人呀。由于吴氏家庭是个书香门第世代为官，所以给孩子起名相当讲究。按着吴家排字这孩子是“兆”字辈，就给他起名叫吴兆骞，因为“骞”字是“高举”的意思，刚才老和尚把孩子举起正应验了大家的心里。这有名也得有字，就叫他“汉槎”，由于家是汉人，这个“槎”字是木筏的意思，小孩出生天就下雨，起个“槎”字就不怕水了。号为“季子”是因他排行老四，按“伯、仲、叔、季来说，“季”是最小的意思，所以，取“季子”为好，比较恰当。从此，就有了吴兆骞，字汉槎，号季子之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小季子已经长到了三岁了，哥哥们读书，他在旁也跟着读，后来，父亲就干脆开始正式教他读书写字。从《三字经》、《千字文》、到《五言杂字》和《七言杂字》；再后来就是学习唐诗宋词，不但领会，还会诵读，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学习《四书》、《五经》时，他能把《扬子太玄经》倒背如流。到了七岁时，父亲就让他和两个哥哥，入私塾读书。私塾的先生是江浙名士，叫计名字青辚。在私塾里老师讲的课，他一听就会，学习时看似极不虚心，小动作给课堂上添加了许多无奈之举。一天，一个学生上学迟到了，先生罚他打了手板，吴兆骞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下课间休时，季子从活动的场子早些进得屋来，拿起这个同学的帽子向里便了一泡尿，放在桌子上。此时，季子正在得意，突然，这个同学出现在他眼前，于是，就和他争执了起来。上课时先生来了，这个同学告诉了先生，先生便指责了季子。面对先生的责问他竟然说道：“这是对他今天迟到的惩罚，他这帽子与其戴在俗人头上，还不如用来盛小便。”先生看着季子盛气凌人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孩子以后有了名气，肯定会闯大祸的！”从此以后，吴兆骞在家乡人眼里便是一个愤世嫉俗的怪人，都说他：“为人简傲自负，不拘礼法。”在吴江县的松陵镇，吴家是个文学气氛浓郁的贵胄之家。家中兄妹多，都已习文为主。大哥吴兆宽，二哥吴兆宫，六弟吴兆宜，小妹吴文柔都是文采卓著，唯独吴兆骞与众不同。吴兆骞由于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和父母的溺爱，顽童时就随意性强，不谐于俗，桀骜不驯，可谓纨绔子弟。但他才思敏捷，过目不忘，聪明过人。吴兆骞最喜爱读书，继而能诗文，酷爱吟咏诗赋。童子时就作有《竹赋》，少年时作有《春赋》，九岁时就尝作几千字的《胆赋》，十岁时便通过了童子试，还写出了《京都赋》，表达了一个少年对时事的感怀。吴兆骞在《春赋》中写道：惜景光之易迈，念忧乐之无方，抚九春而永望，忆千里而增伤。这首诗虽然缺少社会的深度，但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已是难能可贵了，让先生见了都惊叹不已：“真乃天才也”。明崇祯十二年（年），父亲吴晋锡考中举人，次年中进士，被朝廷授予湖广永州推官。即日，前往永州（今湖南省零陵县）赴任，去做管理刑狱的长官。自此十一岁的吴兆骞经常随父母，来往于永州和吴江之间。过浔阳、走大别、游洞庭、泛衡阳。在来去四年的时间里，浏览了苏州、南京、武汉、岳阳等名胜古迹，领略了四季变幻的山水风光，开阔了童心视野。亲眼目睹了普通百姓的生活，积累了许多社会阅历，历练了一个萌童的心灵。崇祯十六年春，他先后写下了《金陵》、《夜次京口》、《扬州》、《登汉阳晴川阁》、《岳阳》、《湘阴》六首诗，并融入了自己的思考和情绪，打开了封心已久的大门。他在去南京触景金陵时写道：汉家居重两京开，度邑龙盘实壮哉，黄屋切云双阙迥，朱门不夜五侯来。荡舟桃叶迎鸳袖，邀笛梅花近风台，莫道江东非战地，徐常曾负折冲才。这首诗勾勒出各不相同的宫廷景象，暗含着对皇族通宵达旦欢乐的不满，对驰骋疆场英雄人物的倾慕，显露了繁华背后隐藏的战事担忧和爱国的情怀。明崇祯十七年（年）三月，李自成领导的大顺农民起义军攻陷北京，明朝灭亡，此时的后金迅速从东北崛起。吴三桂大开山海关之门，引清兵入关，迫使大顺军向西南逃窜。为剿灭李自成的农民军，清兵挥师南下，铁蹄所到之处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时任大明永州推官的吴晋锡习文练武，也加入了抗清的队伍。组团练，兴义举，阻挡朝代更轶之态势。但时代的潮流都无济于事，仍然阻止不了明朝的灭亡和大清的兴起。吴兆骞的少年时节，就见证了祖国山河破碎，万民离散，哀鸿遍野的景象。抗清失败后，吴晋锡为了家人的安全，让吴兆骞随母亲和兄妹们，离开了湖南零陵回到了老家吴江。吴晋锡怕连累家人，便隐姓埋名入九嶷山永福寺出家剃发为僧。吴兆骞少年时的经历，在他的心灵上，失却故国，改朝换代是他心中始终留下的痛。吴兆骞这种爱国忧国之心，转发成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即景寄情十三岁遂仿杜甫，写下了《秋感八首》。吴兆骞在《秋感八首》中写道：楚望还登王粲楼，参差吹彻木兰舟，风清桂岭猿初啸，雨歇苍梧瘴未收。帝子怨深瑶瑟夜，美人心折白苹秋，却怜故国多芳草，几度登临赋远游。在这八首诗中不仅有着很高的艺术成就，还记录了战乱纷飞的场景，显示了少小诗人对社会现实的思考，反映了诗人忧虑的心里和复杂的思想状况。这正是：少小才学出，历练诗高步，纸墨同富有，情怀世间度。

寻父还乡

且说季子吴兆骞，少小时就屡经历练，随父习文，青出于蓝胜于蓝，才华横溢。明朝灭亡，大清入主中原，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时常抑郁不平，时常感慨苍凉，既有对故国之思，又有亡国之痛。所以，那时的吴兆骞，在他的诗文中就流露出“江水，日日东流无尽头”的哀怨之情。顺治二年（年），十五岁的吴兆骞，结束了随父宦游的四年作客生涯，回到了老家，吴江松陵镇。在家期间，潜心修学，学绩大增。三年后，清廷在江南平定了李自成的农民义军，覆灭了朱氏的小明王朝，真正统一了中原，开始招降纳士大赦天下。季子听说后，心中很不平静彻夜难眠。于是，吴兆骞就产生了前往永州寻找父亲的念头。季子把此事说于母亲李氏，李氏非常高兴，夫君已经三年多杳无音信死活不知，如今朝廷大赦，可以明目张胆前去寻找，人在要还乡，尸骨要还坟，急催季子速往永州寻父还乡。单表吴兆骞拜别了母亲和兄嫂，带足盘缠晓行夜宿直奔九嶷山。来到湖南的平江后准备走水路进入湘阴。清晨起来用过早饭，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渡口，准备赶船。这条江叫汨罗江，江面较宽，水流趋缓，而前往湘阴有好几处激流险滩，须有老练的艄公操持，才能保行船无虞。这条船是敞口的木船，四丈长，一丈宽，既能装一些货物，还能载十来个人。与自己同船的是一位阔绰的财主老爷和太太，他们带了四个大红漆木箱和六个家丁以及两个女佣。这时，码头上想起了清脆的鞭炮声，只见两个艄公摆上案子祭拜香火三牲后，木船徐徐离开岸边向湘阴驶去。但见两岸山连山，岩叠岩，峭壁嶙峋，绵延不断。一条汨罗逶迤西北，浩浩荡荡，船行与水中，人若在画中。前面的艄公手持长篙点水撑船，扯起了尖细而高亢的嗓音唱起了家乡的山歌：“咳咳咳咳-----，郎在外间打山歌唻，姐在房中织绫罗唻。我不晓得，是何子个上屋下屋岭前坳背巧娘巧爷生出这样聪明伶俐的崽，打出这样干干净净索索利利钻天入地漂洋过海的好山歌？打得那鲤鱼游不得水，打的那黄牛子滚下坡------”大家都在听山歌观山景，坐在船中的富家老爷说话了：“大家不能光看山景，这山有山贼，水有水寇，水寇之上还有排帮这样的江湖门派。排帮有自家的规矩还好说，就这水上贼寇是防不胜防啊！”有一位家丁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条汨罗江虽然不是很远，来往的船只也是很多，货运财物也会惹人生妒，便有了打主意的人。三五成群，十八结队，打劫过往船只。这些人水上功夫了得，都是一些好勇斗狠之辈，来无影去无踪，抢了就跑，然后就躲藏起来，官府对他们也无奈呀，只能听之任之。”富家老爷说道：“如此说来过往的船只，只能自求多福喽。”船只在水路上行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前首的艄公忽然高声喊道：“过险滩啰-----！”后尾上的艄公也随之喊着，船上的人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把手都紧紧地抓住了船舷，只听得艄公的喊声在山谷中回响。前方不远处，汨罗江水路陡然变窄到了五六丈宽，几块大石突兀地卧于水中，大石之间只有两丈余宽的空隙。只见艄公的脚趾紧紧地钉在船板上，太阳烤过的肢体上，青筋隆起，全身上下凝神聚力，没有一丝的慌乱。耳中的水流隆隆作响，溅起的浪花犹如银龙在身旁腾舞。船在激流飞奔犹如离弦之箭，即将穿过两石的空隙，突然一根原木从大石后横空砸下。圆木落入水上，船头猛然上翘，整条船腾空而起，白茫茫的水雾劈面而来，木船“嘭”的一顿，重新落在水面。“噗通，噗通”船上的人不断地落入水中，呼喊声震荡着山谷。吴兆骞虽然识水性，但从未经过这样惊险，他一只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抓住穿上的安全绳索，任凭船的颠簸也不撒手。撑船的艄公早已被抛到水里，船无人操持，船身自然打横不前，搁浅在四五米的岸边。水路越来越宽了，只见四五只小船从岸边包抄过来，逢手中拿刀的人就砍，水被血水染红了，脚快的人早已爬上岸逃命去了。这帮水匪搬走了船上的东西，一看吴兆骞是个书生，便把他绑到了一座河神庙里。待东西处理完毕，水匪的两个头目来到他跟前。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到何处去，办什么事？你从实招来。”吴兆骞长这么大也没遇见这等事，心中害怕只得实说了。当吴兆骞说到是吴江松陵人氏，去永州寻找父亲时，两个匪首马上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吴兆骞回答：“吴晋锡。”“可是曾在永州当推官的吴晋锡？”“对。”二人听吴兆骞是来寻找父亲的，赶忙给他松了绑，对他说：“真是凑巧，你父亲曾是我们抗清时的团练，义举失败后，我们十几个人就来到了汨罗江做起了水货买卖。”吴兆骞一听这两个水匪原来是父亲的手下，于是就急切地打听父亲的下落：“二位叔伯，你们可曾知道我父亲现在何处？”“听说他上了九嶷山入永福寺出家了，具体在哪我们就不知道了。”吴兆骞听到了父亲的下落心中高兴，二水匪强留在水寨住了一日，而后二人又将吴兆骞送上湘阴水路，前往九嶷山寻父。说起九嶷山，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苍梧山，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名山之一。它位于湖南南部永宁市宁远县城南三十公里处，有着丰富的文物古迹，独特的自然风光，奇异的溶洞和别具一格的民俗风情著称于世。大家都知道，舜帝是中华民族道德文化的创始人，据《史记》记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九嶷山因此成为中华民族道德文化的源头。苍梧山为什么改叫九嶷山了呢？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典故。据说舜帝为了平息战乱，而病死在苍梧山中。他的两个皇妃娥皇和女英听说后，为寻舜帝到此，观山形状都是一样，观望中迷了路确定不了哪座山峰下，是埋葬舜帝的地方，于是，她们顺着大小紫荆河来回寻找，找遍了每一个山村，踏遍了每一条河流，最后终于在三峰石找到了舜帝的坟墓。娥皇和女英二位妃子在这里守灵，哭声撼天动地，多少眼泪都滴在了竹叶上，最后也一同死去。二妃死后也化作山峰，陪伴在舜帝左右。中间的主峰叫做“舜源峰”，紧紧依偎两旁的就是“娥皇峰”和“女英峰”。九嶷山之所以有九嶷，那是因为他分别有：舜源、娥皇、女英、桂林、杞林、石城、石楼、朱明、潇韶九座山峰。这九座峰山体相似，山形相同，难以辨别，都具有险峻之美感。常给人带来疑惑，来此山者经常迷路，所以人们叫他九嶷山。再说吴兆骞离开吴江，行走了一个来月，才来到九嶷山前，由于见爹心切，无心恋看山中美景，就直奔永福寺而来。吴兆骞年少时，父亲曾在永州为官，闲来无事跟随母亲来此上过香。那时的永福寺晨钟暮鼓，香火鼎盛，寺内僧人众多，庙宇修饰一新。说起这永福寺可有一段来历：它位于九嶷山古舜陵祠的西北侧，是南齐时也就是公元年，由皇帝赦建，以护卫舜陵。原名叫无为寺，又名报恩寺。宋太平兴国5年，也就是公元年，由皇帝赦改为永福寺。这座寺院气势恢宏，富丽堂皇。有外山门、内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御书楼、弥陀台。院落的两翼配有钟楼、鼓楼、回廊、偏殿、齐云阁、华严阁等依山而建，高低就势、参差错落、鳞次栉比。如今，经过明末清初的战乱，刀残败砾的永福寺让人心内寒酸。吴兆骞进得山门，只见寺内百孔千疮，天王殿断壁残垣，大雄宝殿的神像缺肢少腿，观音殿内的各种佛饰已不见踪影，只有大殿一侧的配房还依然存在。寺庙的外面，见一老和尚在打扫庭院。季子走上前来揖手问道：“请问师傅，您这寺中可否有一位姓吴的师傅？”打扫寺院的僧人回答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找的僧人叫什么法号？”吴兆骞说道：“法号，我不知道。但他的大名叫吴晋锡。”扫地僧人赶忙住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重复道：“吴晋锡”。吴兆骞这才看清和尚的脸，惊讶道：“啊，你是父亲。”和尚扔下扫把，双手用力抱住吴兆骞说道：“你是季子，我的儿呀！”话音未落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季子哽咽地说道：“父亲，你让我找的好苦呀，寺庙早已残落，你是如何生活的，怎么不回家呀。”吴晋锡说道：“孩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配房叙话。”接着，吴兆骞就跟着父亲来到了所居住的配房，向他讲述了家中的情况。真是：唠不完的过往家常，说不尽的离别之苦。吴晋锡为什么三年多的时间不回家与亲人团聚？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清苦地守在破庙不甘离去？为什么他独守青灯，诵经求佛，愿佛主保佑？原来，一是为了守护一群为了保全自己而冤死的亡灵。二是朝廷没有招降大赦，怕连累家人。话又说回来，吴晋锡自幼时就饱读诗书，文武全才，中举人，得进士，最后做了湖南永州的推官（司刑狱的长官）。在任上，由于明末时局动荡，朝廷风雨飘摇，全国刀兵四起。南有大明朱氏兄弟自立为王；中有李自成、张献忠带领的大顺义军起义，攻下北京，李自成称帝；北有吴三桂引清兵攻关夺城，一扫中原，大地谁主沉浮难以预料。此时的吴晋锡为了维护明朝的统治地位，组乡民、兴团练、保家乡，抵抗义军、清兵，最后惨遭失败。为了不牵扯家人，避开清兵追杀才隐居山林，投奔永福寺出家做了僧人。在寺期间，与众位师兄弟感情都十分融洽，没什么两样。后来还是因为有人告密，清军得知吴晋锡已在寺中为僧，便来到永福寺捉拿。当时的主持是吴晋锡的同乡，便产生恻隐之心将吴晋锡藏于寺院的地下室之中，才留下了一条性命。再说清兵在寺内没有搜到吴晋锡，便大开杀戒，致使寺内僧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寺庙被破坏，佛身被残肢，和尚被杀戮。待清兵离去，吴晋锡从佛身下的藏身洞中钻出。眼前一幕让他惨不忍睹，失声痛哭，寺院主持和一些僧众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流三日不止。。吴晋锡将受伤的师兄弟，扶至屋中包扎治疗。随后，在寺院的后身挖下一个大坑，埋葬了主持和众位师兄弟。为了守护亡灵，吴晋锡坚守在破旧的寺院里，从此，再也听不到晨钟暮鼓的响声，听到的只能是冤魂的哀噎和抽泣。且说吴兆骞听完了父亲的叙述，心里十分难受。父亲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为了对国家的忠誠，为了对朋友们的忠义，苦守寒寺，祈祷亡灵，化缘充饥，难能可贵。今天，我一定要把父亲接回家，尽到儿子的孝心。第二天，爷俩用过早膳，收拾好东西，来到死难的众僧人坟墓前揖手叩拜，久久才转身离去。吴兆骞不辞劳苦千里奔波，从九嶷山永福寺找回父亲之后，就随着父亲又拜祭了舜帝陵和舜帝庙，游览了九嶷山九座山峰的美景，看过之后吴晋锡说：“季子，几年没有听你吟诗作赋了，今天游完了九嶷山，你有什么收获和感受？”季子听父亲有试考的意思，便借游九嶷山为题吟了一首：松涛舞动九嶷山，三分石立插云天，娥皇女英思帝哀，云梳发髻念妃颜。天降霸业催兴盛，湘风花魂伴草间，从来芙蓉多争俏，心飞泪雨竹溅斑。季子吟罢让父亲品评，父亲说：“你的诗意很感人，字里行间有大家风度，个别之处有待推敲。”爷俩个连论带讲，说不尽的诗情画意，词道文伦，道不完的古今典故，妙语华章，不知不觉走下山来。

葛家庄招亲

这一日爷俩走进了昆山地界，昆山距吴江还有一天的脚程。在昆山地面上，有一个葛家庄。这镇子上，有一位名震江湖的葛鼏葛三爷，年近五十，是个崇祯三年的举人。这个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结交了天下许多江湖朋友，仗义疏财，什么山贼水寇都和他打过交道。由于他在家行三，所以，江湖上都叫他葛三爷。明末清初，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可他看破红尘拒不出仕，其气节为世人所称道。葛员外祖上就是习武读书经商之人，到他这辈还是以开店铺为主，什么“布庄”、“饭馆”，“糕点店”“货栈”一应俱全。家中老两口膝下养有二女，大女儿叫葛采真年方十七，从小就随父亲学习诗文，练习武艺，可谓文武全才。这闺女性格直爽，既有文采，又会武功，而且相貌超群，很讲江湖道义。二女儿葛采华年方十五，和姐姐一样通诗文，晓事理，专门随父亲学习经商，帮助父亲管理买卖账目，查看买卖店铺。大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媒人说亲络绎不绝，父亲几次都要把她嫁出去，可她说什么也不找对象，弄得葛老爷也没有办法。在江苏昆山还有一家姓王的大户人家，在京都有为官的亲属，家中店铺十余个，是个名门望族。王老爷和葛鼏有生意上的往来，来往中王老爷曾在葛府做过客，见其长女葛采真美貌贤淑，便有心将葛采真娶给自己的儿子为妻。王老爷的儿子叫王长发，在昆山可谓纨绔子弟，不但骄横霸道，还嫉妒成性，年近二十还未成婚。一天，王老爷把自己的想法和葛三爷说了，葛三爷回话说：“那好，那天你把你家公子领来我瞧瞧，再作定夺。”过了几天，王老爷带着儿子王长发，拿着礼物来葛府串门，其实就想让葛老爷和大小姐相看一下。葛采真暗暗地看过之后，觉得这人长相还行，但行事和为人有些霸道，总觉得还有不如意的地方说不出来。于是，当爹爹问她时，她还是坚持无论哪家公子有娶妻之意，必须让他前来对诗招亲，德才先于相貌。葛三爷没有办法，只得向王氏父子回话，让他前来对诗招亲。葛员外心疼女儿，拗不过她，没办法就依了她。选好了日子打好了彩棚，进行对诗招亲。由葛采真出上句，来人对下句，谁对的词意好，语句工整谁就中彩。说来也巧，吴兆骞和父亲回乡路过葛家庄。这个庄子是个大镇子，二人进村看见前面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就走上前来。前面不远有一个搭好的彩棚，彩棚的两侧书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月落天地才子青山去”下联是：“日出云海佳人绿水来”横批是：“对诗招亲”。在舞台前摆放一溜桌子和文房四宝。台旁坐着葛员外和几位文人元老。台后挂了一道纱帘，纱帘后有一长条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桌旁一个方凳。台下摆下两排桌椅，桌子上摆下文房四宝，桌子旁一把凳子，两排桌子旁都有人就坐，唯独最后边还闲着一个空位子。吴晋锡心中想道：“既然是对诗招亲，肯定是个才女，否则怎么出对呢？”正在琢磨之时，忽然台下的人群动了起来，有人高声喊道：“葛家大小姐来了，快看呐！”只见一个丫鬟扶着一位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女，身穿粉色的长裙，上穿大红色绣花对襟坎肩，头戴遮阴斗笠外罩白纱，隐约可见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秀气。她走到帘后桌前坐下，丫鬟铺好红纸轻快地磨起墨来。这时，担任司仪的葛家老管家走上台来说道：“众位，今天是我家小姐对诗招亲的日子，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家小姐头两轮各出一幅上联，那位公子都能对上，就请用纸写下来送到台前，交于我。对诗的要求是，一要字数相等、内容相关；二要词性相当、结构相称；三要结构相应、平仄相谐。第三轮是头两轮的优胜者，请到台上与小姐直对，”台下掌声响起。不一会小姐写出了非常简单的第一幅对联的上联，小丫鬟把上联拿到台前交给老管家。老管家高高举起说道：“大家上眼了，小姐出的上联是：‘洞中泉水流不尽’，哪位来答。”这时吴晋锡一把抓住吴兆骞说道：“季子，我看这位姑娘不但文采出众，而且举止端庄，长相美貌，你也对吧？”吴兆骞一听父亲同意了，自己心中十分高兴地回答道：“好吧。”往前看时已有许多人拿着写好的对子前去交对。季子也听从父亲之言来到台下空桌，写出了下联交于管家。老管家说道：“众位，能对上下联的有十二位，请丫鬟拿到帘后请小姐定夺。”小丫鬟就拿到了台后让小姐选联不一会就拿回四联交于管家。管家说道：“对的最好的有四位入选；第一位是’高山松柏万年青’。第二位是‘园内百花开不败’。第三位是‘家中有钱花不完’第四位是‘山间清风迎面来，’第一轮这四联取胜”。老管家又说道：“大家肃静，现在进行第二轮，小姐出的上联是：‘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此联一出，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这时，台下三位书生已写好了下联，交于管家。吴兆骞也提笔一挥而就，同样交给管家。管家拿起四副对联挨个看了一遍，教丫鬟拿给后台小姐验证。小姐逐条看了一遍，让小丫鬟拿回两条，管家在台上说道：“刚才四位公子的对联有两位入选。一位对的是‘丘八为兵，兵临水浜，浜内江河乘舟归故里’；另一位对的是‘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这两幅对子一公布完，台下齐声叫好。老管家说道：“台下还有没有答对的？”台下无人吱声，面面相观。老管家又说道：“既然没有人出对，就请这两位公子进入第三轮决赛，请到台上来站好。”吴兆骞和另一位公子来到台上，老管家问过了姓名住处之后，面对台下大声说道：“众位听我说，刚才进入第三轮的公子，一位是咱们昆山王老爷之子王长发；另一位是吴江松陵的吴兆骞。下面请他二人进入应试，请小姐再次出题。”一会的功夫丫鬟从小姐的后台拿出上联，管家在台上说道：“第三轮的上联是’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吴兆骞略加思索提笔写完了下联交于管家，再看旁边的王长发还在那冥思苦想，豆大的汗珠从脸上落下，只见他扭头看着吴兆骞，狠狠地瞪了一眼，把手中的笔一摔愤愤地走下台去。老管家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他的主持：“众位，第三轮参选两人，一人弃权，一人获胜，他对的下联是：‘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台下叫好声不断，老管家说道：“现在台上只有一人，请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姐直对。”说着小姐从帘后说道：“青山吟意远，”季子台上对道：“红树寄归迟。”台后说：“苦读千年史，”台上答：“笑吟万家诗。”这时小姐从台后转到台前说道：“事可对人语，”季子答道：“福向俭中求。”两个人句子越对越快，台下响起一片片掌声。这时早有人来到台上，给吴兆骞披红戴花了。葛老员外站到台中说道：“众位乡亲，老朽不才，亏得有大家抬爱选此佳婿，谢谢，谢谢你们了。”这时的吴兆骞挂红已毕，站在台中间。葛三爷问道：“请问公子真的是吴江松陵镇吴兆骞吗？”吴兆骞答道：“老人家说的没错，我是吴江吴兆骞。”葛三爷说道：“难怪如此对答如流，原来真是如此，幸会，幸会，赶快屋里请！”说话间有人早已把季子请到屋内。话说吴晋锡一看儿子中彩，心里非常高兴，也跟随葛家人进得屋来。吴兆骞把父亲叫到葛三爷跟前，说道：“葛三爷，这位就是我的父亲。”葛三爷一听高兴地说道：“原来是晋锡老弟的爱子，这事太好了，正好你也在这，一就事把他俩的婚事办了”。吴晋锡高兴地答道：“那好哇，一切就依葛兄，想怎么办都行。”于是，选日不如撞日，吴兆骞听父亲的，当日就与葛采真完婚了。单表吴兆骞晚上入得洞房，看见新娘子头顶盖头坐在帐中，欲拿秤杆挑下盖头。只听得新娘子说道：“相公莫急，我这还有最后一联你还未答。”吴兆骞一听还有一题，赶忙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娘子说出上联。”只听新娘子说道：“天字出头你是我夫。”吴兆骞马上答道：“棲字去木你是我妻。”对完后二人都笑了。话说吴兆骞新婚过后盘桓了几日，一顺百顺带着新娘子葛采真回到家乡吴江。一家人团聚，叙不完的相思之苦，道不尽的苦尽甘来，再加上季子成婚添人进口好不快活。吴晋锡从此不问世事，一心在家教授子女从学，让孩子们均工诗文，不分寒暑，读经论史，从不间断。使得兄妹们俱成名士。

情结文社

顺治六年（年），朝廷为了巩固政权，稳定中原局势，承袭许多原来明朝的做法，恢复了科举取仕的制度，用“出仕有望”的心里，来笼络读书人。由于科考的恢复，众多学子有了盼头，也让民间一度终止的社事活跃起来。松江文社士子多为徐浮远与杨廷枢的门人，于是，徐乾学、徐原文就在苏州联合松江和吴郡的士子们，成立了沧浪会。在会中由于政见不同，管理不善，形成了两派，勾心斗角。后来，彭珑联合宋实颖、宋德宜等人，在吴郡成立了慎交社；章在慈、叶方霭与王长发等人成立了同声社。慎交、同声两社虽然同出与沧浪社，但他们的关系却形同水火，僵持不下。双方诗社成立之后，社内有些人就想合二为一，共举九郡大业。于是，顺治七年（年），在浙江嘉兴南湖举办社集活动，江南三大家之一的吴梅村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当时汇集了十五个州府的成员，数百艘船只，连诗三日不散。为了达到互相学习的目的，十八岁的吴兆骞跟随大哥吴兆宽、二哥吴兆宫一起加入了“慎交社”。这里是文人汇聚的地方，他们高谈阔论，狂歌痛饮，灯烛彻夜，盛况空前。在每次活动时，思绪极其高涨，犹如一块磁铁吸引着这帮年轻人。吴兆骞加入慎交社后如鱼得水，他分题估韵、摇笔先成、望之如神仙一样飘逸。他风流倜傥，神采飞扬，大有盼顾自豪，不可一世之概，写下了许多“声情慷慨，格调悲凉”的诗作。这时吴兆骞的心情，即含有对明王朝的眷恋，同时，又对清政府敞开了科考大门，心中也燃起了“学而优则仕”的希望之火。所以，这个时期吴兆骞的诗作，充满了缠绵排侧之感。他曾用陈皇士的原题创作组诗《望远曲》，可见其内心也有着像陈皇士一样对故国的怀念。吴兆骞在《望远曲》十二首中写道：朝日帘栊粉态新，罗衣如雾不胜春，殷勤链锁知传语，砥砺珊瑚自湿唇。辇上谁看团扇妾，山前空问织缣人，斛珠丛买芙蓉色，未必轻身属季伦。这首诗用了隐喻的手法，委婉地把幽怨和怀念，表达得极其富有艺术的感染力和灵活的写作技巧。在慎交社的日子里，结识了江南大才子吴伟业和密友顾贞观。吴伟业先生是江南三大家之一，字骏公，号梅村。并且是仅存的复社党魁，又是前朝遗臣，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他出色的诗文创作，赢得了社会的声望，早已成为名震文坛的宗主级人物。特别是大清入主中原后，他隐居不仕，更赢得了士人的钦敬。慎交社和同声社出现了无原则的意气之争，他深感忧虑，更怕让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把学术之辩搞成政治问题，从而授人以柄，招致新朝统治者的荼毒。虽然两社的人士都很傲气，但他们对吴伟业的名气无不佩服与尊奉，争相以结识吴伟业为荣。顾贞观，无锡人氏，字华峰，号梁汾。自从在慎交社与吴兆骞相识后，二人非常投缘，朝而松陵，夕而梁溪，经常聚首研诗。为了改变自家的诗词风格，吴兆骞跟随吴伟业有空就四处周游，虚心向吴伟业学习梅村体诗文，并内藏新意，独树一格。为了提高诗文质量，诗社经常组织诗赛，统一命题，统一评选，统一讲解，得到了各位师友的赞同。顺治十年（年）吴伟业奉诏即将进京。临行之前的三月初三日，受三大家之一的钱谦益等有识之士的委托，把九郡文社的几千人齐聚苏州虎丘山下，从而组织开展了盛况空前的结社联盟活动，通过活动驱除慎交、同声两社的水火之疑。在这次的聚会上，吴兆骞又一次见到了同声社的王长发。从他的心里表现可以看出，始终认为是吴兆骞抢了他的媳妇，外有夺妻之表，内有刀剑之残，心中拥有差异之意，看不透对方的冷暖心情。清晨起来，远近的诗社朋友来到虎丘山前。抬头望去，正山门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水绕山塘笑旧日樱花笙歌何处，”下联是：“塔浮海涌看新开图画风月无边。”行至断梁殿前，门前上书：“塔影在波山光接屋，画船人语绕市花声。”在“断梁殿”的后面还有一幅对联，上联：“翠竹苍松全寿相，下联：“清泉白石养天和。”从断梁殿拾级而上，走过众多古迹，来到了千人石。这里是虎丘山的中心，也是这次聚会的地点。根据这次聚会的安排，第一日上午，由慎交社的宋实颖主持，由宋德宜辅佐。下午，由同声社的章在慈主持，由赵炳辅佐。随后举行了定盟誓言仪式，吴伟业被推选为盟主。第二日，由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钱谦益主持。吴伟业讲解了文社合并的重要性和齐头并进的远大前途，指出了单一活动的弊端和对现今社会的影响。为了这次发言成功，从接到钱谦益的书信诚邀开始，就写下了《致云间同社诸子书》以备讲话只用。吴伟业在讲话中说：“慎交社和同声社偶因汝颍之辩，几致洛蜀之争让我深表遗憾，因此，你们要听我好言相劝。全体士子都要具有大道为公之心，申九要不忘之谊，才能重归旧好。夫意气总千秋共评，而才名均四海所知，初既彼此齐驱，今岂后先分歃？愿披悃愊，尽释猜嫌，从此同心，永消浮论，此伟业翘首而观，耸心而听者也。”吴伟业的调节确实产生了效果，势同水火的两社终于走到了一起。正所谓：执友沦亡惊岁月，诸郎才调擅风流，十年故国伤青史，四海新知笑白头。话说吴伟业讲完话后，引起了场内外的共鸣，欢呼四起，掌声雷动。钱谦益主持说道：“听了吴伟业的讲话，动人心弦，耐人寻味。我们今天聚会在虎丘山，就是以文会友，加大我们的文学创作力度。希望大家要齐心合力，为我们江苏吴江争气，让我们家人荣光。现在，我们就以虎丘为题，大家即席赋诗可否？”众人齐声赞同：“好！”钱谦益说道：“那就请梅村先生先来吧。”话音未落吴伟业站起略思片刻诵道：杨柳丝丝逼禁烟，笔床书卷五湖船，清溪胜集仍遗老，白帢高谈尽少年。笋屐莺花看仕女，羽觞冠盖会神仙，茂先往事风流在，重过兰亭意惘然。梅村先生刚刚说完季子便诵道：虎丘何年海涌来，火海岩花动地开，桑田老树揽千胜，古今看客自徘徊。季子歌吧，宜兴陈维崧吟道：姑苏访胜向西游，步过山塘至虎丘，人生难得无憾事，北观红匾入牌楼。这时彭湿度也站起来吟道：丘前靓美山后幽，翠竹青茶水自流，壁下池深埋古剑，高天斜塔立千秋。你来我往的即席吟诗，把这次结社活动推向高潮。吴伟业和吴兆骞、陈维崧和彭湿度齐头并进，出诗答对，入韵入流，言简意赅，有踔厉腾跃之概，震惊四座。至此，吴伟业把诗社中的松陵吴兆骞、宜兴陈维崧和华亭彭师度并称，誉为“江左三凤凰”。有诗曰：阳羡有陈生，云间有彭郎，松陵吴兆骞，才若云锦翔。这次的虎丘集会，通过吴伟业的讲和，从事态上看是慎交社和同声社和好了，实际上还有些人面和心不合。众位士子在大会上缔结了盟约，还举手宣读了誓词，并一致推选吴伟业为文社盟主，统领士众为振兴江南文坛而努力。吴江文人诗社大会，相当于现代的文化界联合盛会，会议之后，吴兆骞名声大噪，传遍江南，从而奠定了季子在江南士林中的地位，江左三凤凰之说，在江浙一带人人皆知，家喻户晓。

中举蒙冤

顺治十四年（年），清廷分别要在顺天府、河南和江宁（今南京）等地举行八月乡试。听说朝廷又要开始乡试，吴家满门都非常高兴，觉得没有苦读圣贤书，这回可以科考出仕了。到江宁参加乡试，远隔四、五百里，况且道路不太好走，正常行走得需要一周左右的脚程。于是，参加乡试的吴江松陵考生，三五人雇了一辆牛车，拉着他们所带的书籍和生活用品从吴江出发，经过十多日的行程才到达江宁府，也就是南京城。清廷的科考制度，基本是按着明朝的规矩下来的，每三年在省城举行一次考试。凡本省的生员与监生、贡生、萌生、官生、经科考、录科、录遗考试合格者，均可应考。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朝廷庆典加科称为恩科。考期在八月，分三场，又称秋试或秋闱。届时，朝廷会派两名主考官，试《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考中者称为举人，可于次年参加会试。在江宁吴兆骞和其它考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休息，等待考期。待到八月初七日，吴兆骞和大家来到城东南的贡院挂单取号。第一次来贡院，只见得大门分中、左、右三门，坐北朝南。在中间的大门上悬金字墨匾一块，上书“江南贡院”四个大字。大门书有一幅楹联，上联书：“圣朝呼俊首斯邦看志士弹冠而起，”下联书：“天府策名由此地喜英才发轫而前。”右侧门联上书写“十载辛勤变化鱼龙地”，左侧门联上书写“一生期许飞翔鸾凤天”。望着这庄严的大门心中生畏，一种入室取名的渴望源于心底。八月初九日是科考的第一天，按科场规定：乡试共考三场，每隔三天举行一场，每场考三天，也就是说考生要在号舍内呆上九天七夜。天至黎明，考生们每人手挎一个考篮，内装考具、食物、衣物和生活杂物入场。走进龙门开始过关，第一关是“点名识认”就是检查每个人的行政文书（临时身份证），上面有你的姓名、年龄、住址和加盖的官印，确定身份后方可过关。第二关是搜检关。所谓的搜检就是搜身和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其目的就是不准考生把作弊资料带进考场。这种检查很残酷，从头上到脚下，包括内裤、鞋袜都要查个仔细。考生过完两关后就可以入场、领劵、每人发放三根蜡烛，拿着考号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考试。考生不得乱入号舍，随意走动，大声喧哗，一经发现清除考场。在那个年代里，如此严格的考试制度，令人恐惧胆寒，杜绝了许许多多的作弊行为。在这连续三场的考试当中，第一场试四书文一和五言八韵诗一；第二场试五经文各一；第三场试以策问五道。乡试考中头名者称为“解元”，其余入选者就称为“举人”。这次科考一共用了一周的时间，各位考生圆满地完成了考试各自回家去了。时至月底发榜后，考中举人一百二十名，大部分都是江南名士，但也不乏贿赂考官而取得的功名。江南才子吴兆骞榜上有名，全家人为之庆贺，连宴三日不绝。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难以置信的是，这次南围科考刚刚结束，在顺天府就发生了北围科场受贿案。在这次大比之年，同声社的王长发也参加了乡试。虽说他的文采和吴兆骞没法相比，但是他给考官送了大礼，本想板上定钉，可是离题太远，结果名落孙山，榜上无名。当他看榜上面有吴兆骞的名字时，就觉得肯定是送礼而荣，气的骂不绝耳，夺妻之恨立刻油然而生，决心报复季子。说来也巧，顺天府发生了科考案，震怒了顺治皇上。因为主考官李振邺、张我朴等公开接受给事中陆怡吉、博士蔡元义、进士项绍芳的请托和贿赂，京官三品以上的子弟没有一个不录取的，但也有人花了银子也没有考上，于是，发榜后议论纷纷多人喊冤。顺治爷听说后龙颜大怒，经过调查属实，立即将考官七人惧著立斩。家产籍没，父母兄弟妻子俱徙塞外尚阳堡。此案发生之后，震惊国人，无不感到律法的威严。为此，王长发在中举上做文章，诬告吴兆骞行贿。于是，王长发来京找到了表姐夫北方大臣刘正宗，状告主考官翰林院侍讲讲方?，副考官翰林院检讨钱开宗。弊窦多端，收受贿赂，并通过刘正宗又把吴兆骞行贿的事捅给了担当给事中的阴应节。王长发说：“吴江松陵镇的吴兆骞，目中无人，桀骜不驯，胸无点墨，纠集一些人，靠给主考官行贿中上举人，给民间造成很大影响。考榜发出以后，诸多士子拦住轿船辱骂各位考官，甚至投掷瓦块，并编书《万金记》、《钧天乐》传世，贿官识士。”阴应节听了此事之后心中大喜，因为他与主考官方?和钱开宗素来不睦，始终抓不到他们的小尾巴，这回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他又调查了数日，以收受贿赂，任人唯亲等罪名，状告主考官方?和钱开宗，并把此事写成折子准备奏请皇上。一日早朝，顺治帝说道：“众爱卿，何人有本，快快奏来，无本退朝。”这时给事中阴应节出班说道：“皇上，臣有本可奏。”顺治爷说道：“将奏折呈将上来，所奏何事？”阴应节说：“臣奏江南围试主考官方?和副主考钱开宗等一应考官，借围试之机收受考生贿赂，任人唯亲录用本族考生方拱乾之子方章钺，并收受吴兆骞等人贿赂，请皇上明察。”皇上听奏大发雷霆，命人立即将主考官方?，钱开宗等十八名同考官全部缉拿进京，一一拷问后，全部革职入狱。案件发生后，顺治皇帝亲自下旨，召集这次南围科考案中举的一百多名考生，齐聚京师在中南海在瀛台，并亲自出题进行复试。话说吴兆骞遵照皇上的旨意，于年底辞别了父母、兄妹和妻儿北上京师参加复试。顺治十五年（年）三月九日来到礼部点名，点名后突然被差役用绳索捆绑起来，送往刑部投进监狱，自此吴兆骞的厄运开始了。举行复试这天，正值早春乍暖还寒。顺治帝御驾亲临，他要亲试这帮江南正副榜举子，中南海瀛台如临大敌。每一名举子都带着刑具，左右都有两名禁军持刀监视，一点考场的气氛都没有，活像一个刑场在等待着行刑。许多举子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无法应试，无法研墨，无法思考，无法下笔。吴兆骞心中想道：“这哪是考试，分明拿我们当犯人看待围在刑场上，”心里便产生了抵触情绪。这次考试是由顺治爷亲自出题，他以春雨诗五十韵为题，让举子发挥。吴兆骞越想越来气说道：“焉有吴兆骞而以一举人行贿的吗？”，他掷笔于地，语气、态度显得十分清高，最后他以交白卷的形式，向清廷提出抗议，为此，惹怒了顺治皇帝。通过这次复试，结果只有吴珂鸣一人三试皆优，文列第一，当了解元，准许当年参加殿试。余者，七十四人仍为举人准许参加会试。其余人等都被取消举人名号，24人文理不通被罚停会试。大名鼎鼎的江左奇才吴兆骞等八人，均被革去了举人资格，重责四十大板，家产籍没入官，被投进大狱。四月四日，刑部提审吴兆骞，来到大堂之上。吴兆骞身配枷具、锁链，跪于中间，不敢抬头。两旁衙役手拄杀威棍站立两旁，敲打声中喊道：“威武”，以震刑堂之威。刑部郎中安珠瑚手拍惊堂木问道：“堂上下跪何人？”吴兆骞回道：“草民江南吴江松陵镇吴兆骞。”安珠瑚又说道：“请抬起头来。”吴兆骞慢慢将头抬起，让安珠瑚观看。安珠瑚细看吴兆骞眉清目秀，鼻正口方，一脸忠厚之像里透着睿智。于是问道：“你为何考试时舞弊行贿？”吴兆骞一听火往上涌说道：“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举人之名来作弊行贿。”安珠瑚又紧接着问道：“你为何在复试时上交白卷，是对朝廷不满吗？”吴兆骞回答道：“历史上也没有在考场上像看押犯人一样考试的。”安珠瑚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出题，让你答对。”于是，安珠瑚就当场命题限韵，让吴兆骞赋诗一首。结果吴兆骞略加思索即刻吟出一首七律：自叹无辜系鷞鸠，丹心欲诉泪先流，才名夙昔高江左，谣诼于今泣楚囚。阙下鸣鸡应痛哭，市中成虎自堪愁，圣朝雨露知无限，愿使冤人逐首丘。七律吟罢在场的人无不交口称赞，立时打消了吴兆骞科考作弊之嫌。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顺治皇帝钦定此案，将南围科场案的两名主考和十八房考官全部处以绞刑；下狱的八名举子革去功名，一并连同家人发配宁古塔。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降职一级使用。这就是震惊全国的丁酉南围科场案的结局，这是清廷制造的著名文字狱，也是朝廷为了打压江南知识分子的铁证。

罪配塞外

放下吴兆骞在狱中受苦不说，家中一切房地产一并充公，往日家人一干遣散，导致老少无法生活。老父亲忧虑成疾，病倒在床榻之上。此时的吴家早已不比从前，房无一间寄人篱下，生活没有了保障。自吴兆骞摊上冤案以后，他的许多文友兄弟四处游走，为季子讲情，最后顺治点头，才将他的家人老小留在吴江松陵。顺治十六年（年）三月，正是初春时节，杨柳含烟，春风乍起。时年二十九岁的吴兆骞，在朋友季沧等人的资助下，为他制备了御寒衣物，准备了路上的盘缠，与方拱乾一家十余口，还有钱威、吴兰友、方章钺、张明荐、伍成礼、姚其章、庄永堡、等流人及其家属踏上了行程。临行时，吴兆骞在京师的众多朋友，顾贞观、徐乾学、吴梅村等人前来相送。吴梅村还做了一首长诗《悲歌赠吴季子》送他上路。诗中写道：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己。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十三学经并非史，生在江南长纨绮，词赋翩翩众莫比，白壁青蝇见排诋！---------------生男聪明慎莫喜，仓颉夜哭良有以，受患只从读书始，君不见，吴季子。吴伟业读完此诗不觉声泪俱下，送行之人也都泪眼难分。这时的吴兆骞，挺起他那不屈的胸膛，在差役们催赶的吆喝声中，头戴枷锁，哽咽无语，眼望苍天愤愤地向前走去。从此，便开始了他塞外二十三年的流人生活。话说吴兆骞和众人离开京师，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载着藏书晓行夜宿，取道玉田、走永平，朝离抚宁，夕到卢龙，行走在燕山山脉。吴兆骞深有感触便吟诗一首：长霄鼓角度严风，泱漭烽楼曙色通，客梦五更惊枥马，征途三月逐归鸿。断云城堞临边迥，残雪关山映海空，莫道卢龙犹在眼，异时南望是辽东。这一日来到山海关。大家都知道，山海关是天下第一关，文人雅士就爱访古赏景，刨根问底。吴兆骞也不例外，虽说是流放，但也不失雅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山海关，心中疑团逐渐解开。为什么这里被称为“天下第一关”，是因为这里是长城第一个关口。此关有着雄伟高大的城楼，背靠着连绵不断的苍山，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长城好像是她的两只臂膀，护卫着身后的万里江山。吴兆骞感慨万千随口吟道：迥合千峰起塞还，汉家曾此限中原，城邻南海雄南部，地枕燕山控北门。寂寞鸡鸣今锁钥，凄凉龙战昔乾坤，高台谁忆中山业？远目苍苍白草昏。季子吟罢，大家齐赞好诗，随后又把长城景色游历一番。他们老龙头看海；姜女庙访古；城楼上观景，更激起了季子的诗兴，吟道：边楼回首峭嶙峋，筚篥喧喧驿骑尘，敢望余生还故国，独怜多难累衰亲。云阴不散黄龙雪，柳色初开紫塞春，姜女石前频驻马，傍关犹是汉家人。大家游历了长城一夜无话，第二天，他们起早上路几天的时间就走过了锦州地界。在锦州老城，吴兆骞登上了海边旧堡障台有感：塞门东尽海天开，百战犹存堡障台，偃革十年闲斥候，传烽当日报蓬莱。龙山烧色连沙起，皮岛涛声蹴岸回，却望元戎开幕处，断垣零落使人哀。吴兆骞等流众边行走边观看所过风景，作诗解闷，过塔山、越松山，走古城，月底来到了奉天（今沈阳）。在奉天得到了奉天文友陈子长的热情款待，并会见了众多的诗友文人。还拜见了清代第一文字狱流人、遣戍东北的函可和尚以及北围案的各位流人。在奉天大家盘桓多日还不舍离开。四月中旬，一干流众将要告别各位友人，席间吴兆骞吟诗一首以表谢意：日暮离心共黯然，相看悌泗酒杯前，最怜去往逢今夕，转忆情亲是昨年。地入乌龙云接海，人过玄菟雪为天，兴君万里同羁戍，耻那孤蓬更极边。离开了奉天继续赶路。由于同被发配的流人吴兰友在途中患病，中途病死，大家只得将他埋在路旁。前行的道路崎岖凸凹不平，吴兆骞个子虽高，但体质虚弱，再加上一路上还要照顾年事已高的方拱乾，并还有刑具在身行走不便，身体累垮了。他们休息几天后，继续抬车上山，择路下山，遇泥塘铺树枝，遇河流而造桥，时至六月份才到达船厂（今吉林）。渡过松花江之后，就走进了更为难行的长白山余脉，每天都要穿行在林海之中。说起长白山大家都知道，它是一座令人神往的高山，他有着神秘的森林，奇特的山峰，还有无尽的宝藏和烟波浩渺的湖泊。走进大森林里遮天蔽日，格外凉爽，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仔细闻一闻空气还有一股松脂的味道，隐约流露出森林特有的清香和淡淡的甜味。松鼠、山鸡、马鹿、狍子、野猪在密林里时隐时现，来到关外真正见识了大森林和众多的野生动物。吴兆骞和众位流人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了大森林，过了张广才岭来到了火山爆发过的熔岩台地上。这片褐黑色的熔岩台地之上，最壮观的是沧海桑田，星云变幻，造就的千沟万壑。台地上分布着大小不同的熔岩隧道，有深有浅，有长有短。在这些溶洞之中有许多下垂欲滴的钟乳岩，有的如花草般的浮雕，有的如盘卷着的蟒蛇，形彩各异，井然有序。吴兆骞看后即兴吟道：晓树深欹壑，秋峰峻入天，尚遗烧劫火，莫辨赭山年，雾积梯崖仄，风惊栈石悬，挽车萦几折，历尽转凄然。众人穿过石岗来到沙兰，在沙兰休息了一日，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十一日来到了宁古塔旧城。时任宁古塔昂邦章京的巴海，早在吴兆骞未到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曾任过当朝尚书的陈之遴的书信，委托巴海对吴兆骞要格外照顾。所以，当差役办好了一切交接手续后，流人及家属分别被安排到八旗里居住，有的当了披甲人的奴隶，有的被分配到将士手下做了跟班。而吴兆骞被分配到正红旗营中，做了一位闲置人员。初到宁古塔，吴兆骞与“迁客三、四公”挤住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经常用斧子砸冰块化水煮稗子粥充饥。离京之时朋友所赠的积蓄，一路走来的花费早已所剩无几，可谓：“一身飘寄、囊空半文”了。这时候，得到了流人难友方拱乾等人的周济，解衣推食，得免饥寒。逐使得平素不知道料理的吴兆骞，生活上有了缓解，失落寂寞的心里得到了安慰。然而，吴兆骞的思念父老兄妹之情，始终不断。每逢年节他都会独坐家中饮酒吟诗，把自己的思绪凝聚笔端，倾注于诗文中，同时也写下来不少这方面的书信。在自己在戍所过第一个春节时，为了表达自己思恋亲人之情，提笔写道：“客鬓将三十，亲庭眇八千，感时何限恨，肠断“白华”篇。”这首诗摘录的虽不完整，但也把季子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蛮荒探秘

话说江左奇才吴兆骞来到宁古塔戍所一切安顿好以后，经常联系这些流放过来的文人，特别与方拱乾一家交情甚好。平日里与他们一起吟诗作赋，用来排除思乡之愁。一天，昂邦章京巴海把吴兆骞和方拱乾叫到府衙问话。巴海说：“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去办理，一是我听说这南行数十里有一座古城，残垣瓦砾很多，还有一些佛器不知道是啥年代的城池，你们替我考察清楚。二是皇上曾问过我永宁寺碑的事，圣上说那是和沙皇谈判边界的铁证，一定要把这两块碑找到，再把两块碑的碑文记下来。”吴兆骞和方拱乾听后十分高兴，一口就应承下来了，准备春暖花开时再外出寻找。出得府来，方拱乾对吴兆骞说道：“季子，据史书记载：东北的长白山麓曾有过一个都城，是盛唐时期的，是渤海国的国都叫上京城，它的存在有几百年历史。”季子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抽时间去看一看。”方拱乾说道：“那好吧，等我约你”。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到了顺治十七年（公元年）的春夏之交。一天，吴兆骞正在家中饮茶看书，忽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便开门观看。见一个小男孩手拿一张字条说道：“这是坦爷爷让我给你送来的一封信”，小孩交完信就跑了。这个坦爷爷就是方拱乾，因为他年龄大，又留着胡子，附近的孩子都叫他坦爷爷。方拱乾非常爱孩子，经常拿出一些糖豆给孩子，所以孩子们都愿意和他接近。再说吴兆骞回道屋内打开信笺，工整的小楷写了一首诗。诗曰：久约春尽头，城南山地游，知君能吊古，此地是神州。穷迹思先哲，孤怀赖胜俦，踏泥需借马，山色雨堪留。看完信笺季子明白了，这是坦翁约我明日前去考古，远足没有马不行，我得找巴海大人借两匹快马才行。第二天，方拱乾一早就来了，吴兆骞连忙迎将出去说道：“坦翁游兴不减呀。”方拱乾说道：“一半是郊游的兴致，一半是考古的研究。”吴兆骞说道：“昨天接到你的信，我就找到巴海大人借了两匹快马，还给我们派了两位马夫和向导，还给我们准备了水、酒、菜肴，干粮等物品。这不，马都在后院呢。”方拱乾说道：“巴大人太支持我们了，考虑的真是周到，我们一定不辜负他的希望。”说完话两个人在马夫和向导的陪同下，悠闲地上马向西南进发了。出西门，过石桥，上官道直奔西南而去。两个人在马上边走边聊，吴兆骞说道：“我昨天向当地的老萨满打听了，他说在城的西南数十里是有一座古城遗迹，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们就不清楚了。”方拱乾听后大喜说道：“好，我们就到那里看看，探个究竟。”四个人快马加鞭就来到了这座城池的所在，果然发现这里有处大遗址。方拱乾惊奇地说道：“太神奇了，在这冰封雪冻的蛮荒之地，竟然还有这样一座神奇的都城。”吴兆骞看了看问道：“坦翁，你说这座残城有什么特别吗？”方拱乾说：“咱们好好走一走，看一看吧。”两个人在遗址的废墟上，里里外外考察了挺长时间。坦翁说：“季子你看，这座城的建制和规模完全是悉仿唐代长安城建造的。同样是分别由内城、外城和宫城三个部分组成，外城有城壕数十里。城门四面共有十座城门，城内街道纵横交叉，将全城划分许多规整的长方形区域，期间设居民区。内城在外城的北部居中，宫城位于内城的中央，宫殿区在宫城的中央，现存有五处宫殿基址。宫城东侧为禁苑遗址，其南部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北面为宫城，南面为外廊城，宫城为长方形，四面宫墙均为石砌，各有一门。宫城前部为官衙，后部为王宫。宫城的内部被南北向墙分割为东、中、西三区东北角是后花园。在城池的东南方是一座庙宇，可能是护国寺，可见宫殿群体气势恢宏，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海东盛国”啊。”吴兆骞高兴地说道：“早就听说有个渤海国，原来是在这里呀！”方拱乾说道：“这里原来人们一直认为这是一座古大城，都叫他东京城，叫了几百年。这次来咱们收获不小，揭开了古大城之谜。”吴兆骞说：“那就是说，这座上京古大城就是唐代的渤海国无疑，但这座城内藏许多可考秘密，有待咱们慢慢揭开。那么永宁寺碑在何处呢？”方拱乾说道：“永宁寺碑应该像界碑一样，应在去沙俄的边界上。”这时，巴海大人派来牵马的马夫说话了，他说：“我们老家那可有两块碑，上面有不少字呢，旁边还有一个庙叫永什么寺。”吴兆骞抢过来就说：“叫永宁寺。”马夫说：“对，我小时候常在那藏猫猫”。方拱乾问道：“你小时在哪居住？”马夫说：“龙江口哇。”吴兆骞说：“那你带我们去好吗？”马夫说：“可以，但得走几天才能到的。”方拱乾说：“没事，我们就在外面过夜，走吧。”马夫听方翁这么一说，立刻调转马头带领大家向龙江口奔去。方拱乾边走，边在马上说：“我家祖上在大明时一直再朝上为官，小时候听我祖父曾经和我讲过。在永乐七年，明朝设立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作为管辖黑龙江流域最高军政机构。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管理，明成祖派女真族宦官亦失哈为钦差，前往奴儿干都司巡视，宣谕抚慰当地人民。永乐十一年（年），当亦失哈第三次又来巡视时，在奴儿干都司官衙所在地附近原有观音堂基础上，修建了一座供奉观世音菩萨的佛寺，取名永宁寺。为了纪念永宁寺的建立，亦失哈有树立了一块石碑，上刻《永宁寺记》碑文，记录了建立奴儿干都司的史实及亦失哈前两次巡视的过程。到了明宣德七年，亦失哈第十次巡视奴儿干都司时，见永宁寺已毁，便在第二年重建永乐寺，并又立了一块碑，铭刻《重建永宁寺记》碑文，以记其事。这两块碑合称为永宁寺碑”。吴兆骞听后知道了这两块石碑的重要性，它关系到两国边界的划分问题，于是暗下决心，坚决找到这两块物证。四人晓行夜宿，行至数日来到了黑龙江下游与亨滚河的交汇处对岸的石崖上。只见石崖的开阔地上，有一座荒败的寺庙遗址，早就坍塌的庙里还有残缺不整的几尊泥塑神像。这庙叫啥名字，没人知道，只知道庙前的一条道叫庙街。马夫开口问道：“不知两位先生要找的什么带字的碑？”吴兆骞说道：“没事的，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庙街吗？”马夫说道：“是的就是这里。”于是，几个人就在这座破庙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开始了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吴兆骞终于在庙后找到了，大声呼喊：“坦翁快来，这里有两块石碑。”方拱乾听到呼喊赶忙来到庙后，看见不起眼的地方躺着两块斑驳迷离的石碑。石碑已被岁月风雨冲刷的破损不堪，仔细观瞧可以看出是用花岗岩雕刻而成的。一块的高三尺左右，宽不到二尺、厚一尺，碑正面刻有汉字30行，每行64字，额书：“永宁寺记”。背面为蒙古文和女真文字，是对正面汉文的译文，各15行。两侧均为汉文、蒙古文、女真文、藏文刻写的佛教六字真言。另一块看着比较新，碑高近四尺，宽二尺有余，厚一尺，只有正面碑文，额书：“重建永宁寺记”。刻字30行，每行44字，碑文全是汉字。此时的方拱乾声音颤抖地说道：“季子，这就是咱们要找的永乐碑呀，这就是咱们对黑龙江流域管辖最有利的物证。今天能找到它，真是天意呀。”接着方老就把这两块石碑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吴兆骞听后倍受鼓舞，当时就吟诗一首。吴兆骞沉思片刻吟道：闻说龙江口，星罗十二城，人迷石上字，鱼伴海边兵。此地岂无外，当年尚有征，遐荒还自慰，声息接神京。方拱乾听后一拍大腿说道：“你这‘此地皆无外、当年尚有征’就做实了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中华的领土。来，大家放松一下，咱们为找到着两块石碑干杯。”兴奋之中，吴兆骞拿出笔墨纸砚，将两块石碑上的文字一一拓下，装入行囊，回去向巴海大人复职。话说吴兆骞和方拱乾回到宁古塔以后，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来到衙署拜见巴海大人。巴海一见二人回来，高兴地问：“怎么样，吴先生，这次你和坦老远足，收获不小吧？”吴兆骞兴奋地说：“我们这一出就是半个多月，在宁古塔方圆百里，我们发现了两处遗迹。通过我和坦老考察，足以证明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一处是唐朝时期的东京古大城，类似于盛唐的长安城。它在宁古塔西南40里处，有待于我们去挖掘，探索。”巴海大人又问道：“那一处在哪？”方拱乾回答道：“那一处就是永宁寺两块碑的所在。它们在奴儿干都司城西南，黑龙江和亨滚河交汇处岸边的石崖上。这里有座永宁寺，两块石碑就坐落于此，离这不远就是特林村，人们都叫它庙街，距离黑龙江入海口约有80公里”。巴海大人听罢问道：“你可有两块碑的凭证？”吴兆骞迅速从腰里取出拓纸，交给巴海大人验证。同年秋，吴兆骞就同巴海大人的军队来到五国城边，夜宿在混同江畔，猛烈地击退了俄军的侵略行径，赢得了胜利。

龙头山诗会

自从吴兆骞来到宁古塔旧城之后，才听当地人说：这里原来满语叫“宁古台”，就是兄弟六个的意思，时间长了人们通过汉译就把他叫做“宁古塔”了。从清统一东北、入主中原后，这里成为“北达三姓可控赫哲、鄂伦春诸部，东达珲春直抵朝鲜之背，东襟大海视日本诸岛若在咫尺、间东北各边居中扼要重镇”，是清朝所设镇守宁古塔等处昂邦章京所在地。此时的昂邦章京是巴海，他是瓜尔佳氏满族镶蓝旗人。他的父亲叫沙尔虎达，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开国时期的一员战将，逝世前任宁古塔昂邦章京，是抗击沙俄侵略的重要将领。巴海子继父任，抗击沙俄战功赫赫，在朝廷和百姓中有着很好的口碑。宁古塔流人大部分都是有文化的，而本地人也正是缺少这些中原的文化底蕴，这对今后宁古塔的经济发展势必会带来推动作用。所以他在对待流人方面，采取了宽厚的政策，做到了妥善安置，大胆启用，允许结社交流，开办学堂，撰写诗文等，促进了中原文化的推广，改变了塞外文化落后的状态。顺治十八年（公元年）夏，曾做过明末兵部尚书的张缙彦，降清后又做工部右侍郎，因“党争”被革职流放宁古塔。这个人文韬武略，喜欢交游吟咏，精于绘画、雕塑书法、明于乐律，尤工诗文，更是个喜爱饮酒交友的老顽童。同年秋，九月初四，张缙彦找到吴兆骞、方拱乾、钱威等志同道合的十八位流放文人，按着传统进行“重阳登高”活动。于是，他们自带酒菜汇聚在一起，前往宁古台郊游宴饮。大家都知道：从宁古台出东门不远就是龙头山，这座山很早就被人们称为“点将台”，这里曾是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王朝时的宁古台驻防区，龙头山点将台西南方就是广阔沃野的阅兵场，台南侧是一道悬崖，崖下是修筑的堑壕和土墙。大家参观了这里的地形地貌，齐声赞道：“这真是饮酒赋诗的好地方啊！”河朔坦公张缙彦对方拱乾说道：“坦庵兄，咱们就在这里吧？”方拱乾答道：“这个地方真好，站的高，看的远，可惜我在这呆的时日不多了。”吴兆骞说道：“我知道坦庵兄要被皇上赎罪赦还，正好我们一起为你饯行祝你们平安回到故里。”张缙彦说道：“来，我们拿出酒菜开怀畅饮，今天我们就以‘重阳’和‘欢送方翁’为题饮酒赋诗如何？”大家都很赞同，把酒共同斟满，重阳诗会就这样开始了。吴兆骞首先说道：“各位，在座的属方翁为长，况且再过一段时间方老就要南归，我们今天就请他来开头吧。”方翁站起来揖手说道：“老朽先行献丑了。”浩劫荒凉何处台？却因名字拔蒿莱，霾沙久负三军屐，霜昼先赊九日怀。猎网云从空野合，雁声风送远榛来，杖藜策马倾城出，强似高阳醉尘埃。吴兆骞在一旁拍手叫好。吟道：今日传觞宁古台，君行何日再回来，九月初九重阳日，年鉴兄台信传怀。张缙彦接过来吟道：千里飘零两鬓霜，故乡秋色染苏杭，雁雀南归亲乡里，内藏昼夜诱花香。大家叫好。钱威站起来说道：小弟以重阳为题也吟上一首，重阳时节菊花开，台虽无菊香自来，群心若问园中味，风送情徊宁古台。这时方拱乾的长子方孝标站起来说道：小可不才也随吟一首，大家不要见笑，诗曰：江暖秋寒雁南飞，与友携壶能几回，重阳诗赋歌未了，吾心血染已觞悲。正在这时一只被惊吓的野鸡慌落席间，大家把它抓住，众人大喜。吴兆骞随即吟道：凤落席间喜事多，岁月蹉跎难打磨，阴晴难辨有云雨，流人岁寝有阎罗。方拱乾听罢，立刻把野鸡抢在怀中站起说道：“各位这个野鸡归我吧，我信佛教从不杀生。我在宁古塔时间不长，但得到了众位兄台的照顾，这次的赦免是多亏南方族亲醵金，认修了北京阜成门的城楼，才为老朽赎身，不日之内即可南归，不知与大家何时再能相见。我这里先敬大家一杯，请了。”大家一饮而进，又把酒杯满上。只听方拱乾吟道：天黄日淡压平岗，浪搏台名落大荒，偃塞三年才一上，望乡人已得还乡。随后大家都见景生情，随口吟诗好不快活。当天将傍晚，大家才离开宁古台散步回城。行至海浪河边的山崖前，方拱乾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大家随即也坐到一块，又把酒菜拿出喝了起来。此时，方拱乾转身就将雉鸡放飞，吟道：万物爱生还，飞飞任故山，自经罗网苦，益显天地闲。呼侣风榛外，哺雏野草间，凌霄虽翼短，早已迈尘寰。随后哈哈大笑，与大家饮酒三巡，才不舍离去。方翁由于高兴又多贪了几杯，已有了几分醉意，诗兴未尽，便开口吟道：举杯不放夕阳低，更指寒泉浸石梯，清浅挽衣冰在磴，嶙峋倚壁酒侵溪。鱼惊众响冲沙跃，雉脱轻罗度岭啼，归晚浑忘霜路冷，纤纤月挂马头西。方拱乾在宁古塔期间，最要好的流人朋友就是吴兆骞，他喜欢他的才气，他喜欢他的率直，他喜欢他的坦诚。方拱乾一家就要走了，临行前他把吴兆骞叫到自己家中，有许多知心话语向季子倾诉，他们可谓是忘年之交。他把在许家授徒的机会给了吴兆骞，这样每月都有奉银也就可以生活了。方家的离去，吴兆骞即为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担忧，有时思念夜不能寐。一日夜晚，吴兆骞骑马从密江回家，途经宁古台，恰逢月朗风清，清霜旷莽，兴致所致，一马上山动情地吟唱出了一首诗。诗曰：清霜十里度烟峦，月迥荒台立马看，紫塞清秋增旷莽，绛河摇夜动波澜。心随候雁乡关远，泪入征笳道路难，肌力自怜乘障久，无衣不复讶边寒。方拱乾南归以后，房无一间地无一垅，靠在朋友家居住。开始寓居在淮阴，次年改寓扬州随园，并在此撰写了《绝域纪略》（又名《宁古塔志》）一书。后来由于家族的破落，方拱乾即老且贫，无家可归，两鬓如霜，衣着褴褛，夜宿街头，以卖字为生。康熙六年（年），在贫困交加中病死，终年72岁。方拱乾的流放，固然是悲惨的，但到宁古塔之后，艰苦的环境也造就了他。他所著的《何陋居集》是在宁古塔流放期间的巨作，他所撰写的《绝域纪略》，真实地记录了宁古塔的天时、土地、宫室、风俗、流传、饮食等，所记内容，均是亲身见闻。

塞外寻夫

话说吴兆骞九嶷山接父还乡的路途之上，通过昆山招亲才回到家乡，真是家庭富足，妻贤子孝日子过得很快乐。几年的光景就有了两个女儿，十分可爱，召爷爷奶奶喜欢。不顺的是吴兆骞因为南围科考案受到诬陷，而被处以连累全家的发配。为了保全家庭，吴兆骞的文友至交左右逢源，才保住全家的性命。除了老幼病残外，其余的全部在吴江收监三年，只有吴兆骞一人发配宁古塔。吴兆骞走后，家庭生活十分困苦，哥几个出监之后，就各自忙于自己的生活另过，只有葛采真和小妹吴文柔跟着母亲李氏料理这个家。再加上吴晋锡有病看大夫吃药，给家中增加了许多负担，多亏了葛采真父亲葛老员外的接济才得以生存下来。再说葛采真日夜思念丈夫吴兆骞，夜不能寐，日渐消瘦，天天以泪洗面。妹妹吴文柔看出了端倪，就劝嫂子说：“嫂嫂不必太过于悲伤，过些日子等父亲的病好点了，我在家伺候，你就可以去宁古塔看望四哥了。”葛采真听后倒是有了几分喜色说道：“妹妹你说话当真？那我就放心了。”吴文柔说道：“当真。”说完话两个人都会意地笑了。说来也巧，老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也是老人家思想压力太重，才过了一年就撂炕了。葛采真请遍了大夫，吃了许多苦药都无济于事，就是不见好转。没有多少日子老父亲就走了，一家人处在悲痛之中。葛采真的确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她处理完老父亲的丧事，克制住自己本身的难言之痛，坚持守孝三年。三年后，葛采真把大女儿（十五岁）嫁给了一家姓杨的当了团圆媳妇，把二女儿寄养在昆山县李姓妹妹家中，把母亲交给小妹吴文柔照顾。待到把家中事务处理完之后，才到坟前拜别了公爹，随后嘱咐妹妹吴文柔一些事情，道别婆婆，就回到娘家来向自己的父母告别。父亲葛老员外看到女儿孤身一人前往关外，很不忍心，便叫人在包裹里多带了一些银两，并派家人沈华赶着这辆马车，媳妇伺候着小姐一路跟随前往。葛采真为了出门方便，她和沈华媳妇都女扮男装，临行前葛三爷从兜中掏出一封信函交于葛采真，并叮嘱说：“进了长白山，不遇到难事时不准打开”。葛采真满口答应把信揣到怀里，在车上藏了一把钢刀，用做护身之用。含泪告别父母，带着两个家人踏上了去往宁古塔的寻夫之路。众位，你可曾知道，这是康熙元年（公元年）的秋天，关内的江南还是花红柳绿，可关外的塞北已经大雪纷飞了。这一日，他们来到了山海关，登上凤凰山拜祭了姜女庙，此时天空中已飘起了雪花。葛采真为什么要拜祭姜女庙，因为她心里觉得自己和孟姜女当时处境有点相似，是同命相连。拜祭完姜女神像，许下心愿继续往前行走，过了奉天柳条边，就进了长白山脉。天色将晚，正好不远处路边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三间正房，东西有两大间配房，后院有马厩，就走进院来。这时店家迎了出来问道：“众位客官里边请坐，是打尖还是住店？”葛采真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客人不多，说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两间客房，把马多加点料喂上，再来三碗炸酱面和一盘小菜我们吃。”掌柜的答道：“好来，上三碗炸酱面二盘小菜。”葛采真和家人将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来，坐下，咱们今晚就在这过夜。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吃完饭咱们就上房间休息。”不到一会的功夫，饭菜做好端上桌来，主仆三人开始用餐。这时，屋内来了两个人，他们进屋像找人的样子，上下打量了葛采真他们半天便向后院走去。主仆三人用过了晚餐，葛采真觉得又累又乏就和大家进客房休息了。第二天早上，葛采真和沈华夫妇梳洗打扮已毕，用过早餐，结算完房钱，套好车马上路，继续向宁古塔进发。长白山的秋天美得醉人，层林尽染，五彩缤纷，如诗如画，可谓妙趣天成。早晨的阳光早已不再刺眼，却毫无吝啬地洒向长白山脚下，让人有着观时恨晚的感觉。葛采真坐在车上观赏着山中的美景，心里分辨着塞外与江南不同的地方。突然，树林里传来了吆喝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话音刚落，便从树林里窜出来几个手拿刀刃的强人，高声断喝：“站住，是哪个绺子的，报报迎头什么蔓？”葛采真下了一跳知道碰着土匪了，抽刀就从车上蹦下来，揖手说道：“这几位道上的朋友，我们是过路的‘空子’，来自江南的吴江松陵镇，要前往宁古塔探亲的，今天路径此地，借路行走请给方便如何？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多担待。”山贼又说道：“那好，请把刀刃放下，钱财留下买路前行。”葛采真说道：“我们不是官宦财主，是受难的平民百姓无财奉上。”山贼说：“从三位打扮看也不是贫穷人家，那好，昨晚的盘子不能白踩了，来人，快给他上挡眼回山，让三位寨主发落。”听说这话，几个山贼上来就把主仆三人蒙了眼睛，连人带车被掳上山。原来，这是一伙啸聚山林的草寇，常年占据在长白山天风岭。山上有三个寨主，大寨主叫白天仁，人称绰号穿山虎；二寨主叫黑天义，人送绰号巡山豹；三寨主叫郝天理，人送绰号看山雕；他仨在江湖上号称长白三侠。手下共有一、二百弟兄他们杀贪官，惩恶霸，经常下山劫富济贫，人们都说他们是义贼。昨晚他们的探子回山来报说：有一位富商住在店中，身上定有财宝。所以他们就派人下山劫财，没成想劫了葛采真奴仆三人。且说，葛采真他们被蒙上眼睛，在山贼的推搡下向山上走去。拐弯抹角，抹角拐弯不知走了多远，才停下来，摘去黑布。葛采真揉了揉眼睛朝四周望去，只见古树参天，群山环抱，有这么一个窝里圈很背风的地方。几间松木压得大房子，正中悬着一块匾，上书‘聚义厅’。上联书‘开天辟地满门兄弟共和睦，’下联书‘风云变幻世间忠义永长存。’走进大厅，上供桃园三结义，两侧是一幅对联，上书‘杀富济贫让天下百姓安，除霸安良管世间不平事。’这个聚义大厅全是用大木头垒起来的，屋内台上有三把椅子，坐着三位寨主。台下两侧站着两排土匪崽子，屋内地坑里烧着木头柈子，红蓝色的火苗一窜老高，嘎巴嘎巴直响。葛采真主仆三人被人按着跪到台下，这时坐在中间的大寨主说道：“来人，把她的全身搜一遍。”土匪刚要近身去搜，葛采真赶忙说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说着就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这时的书信才掉在地上。一位土匪将书信捡起来递给了大寨主，大寨主打开书信一看，心里一惊，原来这封书信就是葛三爷写给他的。白天仁问道：“台下跪的何人？”葛采真说道：“我是个儒商，你为何劫我。”白天仁手拿书信问道：“这封书信可是你的？”葛采真说道：“是的，那是家父写给他朋友的信，你不能给乱看。”白天仁又问道：“你可是姓葛，叫葛采真？”葛采真惊讶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白天仁哈哈大笑走下座位，边走边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大家一听都愣住了，只见他亲自为葛采真解绑，双手扶起葛采真说道：“不知是令侄女驾到，有失远迎啊，请坐，请坐。”葛采真被安排到一旁坐下，其它小山贼也把沈华夫妇的绑绳解去，让座听下。白天仁随口说道：“弟兄们，我们今天请来的这位，就是我经常和大家提起过的吴江大英雄，名震江南葛三爷的女儿葛采真”。众人一听惊喜道：“啊，怎么是个女的？”白天仁继续说道：“她这次来，葛三哥给我带来一封书信，让我保护她通过长白山，直达宁古塔。来，把酒宴摆上，咱们为大侄女接风压惊------。”大家推杯换盏吃喝完毕，便安排葛采真三人住下，留她们在山上观赏风景，修养身体，转眼十来天的时间过去了。一天，葛采真对三位寨主说道：“白大叔，黑大叔、郝大叔，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热情款待，我谢谢你们了。”白天仁说道：“大侄女说哪里话来，我们请还请不来呢，葛三爷对我们有恩，知恩图报这是人之常情。你和令尊一样说话快人快语，我喜欢。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葛三哥让我们把你护送到宁古塔。我看这样，有我派人护送你们去宁古塔，就不麻烦他们二位家人了，明天就动身。这二位打发他们回吴江昆山向我葛三哥报个平安，你看如何？”葛采真说道：“既然白大叔这样安排了，就这么办吧。”于是，第二天山寨派了一队喽啰送葛采真他们下山，顺便又多带了一些银两准备路上用。葛采真与沈华夫妇含泪告别后就上路了，一路上有人护送，待到第二年的二月份才来到宁古塔，见到了吴兆骞使得夫妻团聚，同时，也给吴兆骞的生活带来了改变。

七子诗社

康熙三年（公元年），沙俄入侵我黑龙江流域，清廷命宁古塔将军巴海“治师东征，令流人强壮者，供役军中”。根据此诏，杨越、钱氏三兄弟等流人与2月11日前往吉林乌拉，编入水师营充当水兵，以御沙俄入侵。一年来的训练、演习，十分艰苦，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人生历练。后来，由于形势有所缓和，钱氏三兄弟等人才回到了宁古塔。话说河朔坦公张缙彦，虽在明朝做过官，但也是个饱学之士，非常有威望的学者。加之他的年岁较大，在流人中都非常敬重他。他虽已被流放冰天雪地的宁古塔，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但他丝毫都不在意，却以苦为乐。他以积极的态度和顽强的毅力，经常外出踏查，搜集资料，带头著书立说，组织流放文人进行写作。康熙四年（公元年）夏，张缙彦又找到吴兆骞说道：“季子，我以前和你说组织诗社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吴兆骞说道：“咱们这些人流动性很大，方家走了十余口，钱氏三兄弟、姚其章和杨越刚从吉林乌拉回来。还有许多像杨越这样的人回来后就帮助巴海将军建新城去了，只留下我们这些开学堂的先生了。”张缙彦问道：“这些人还有谁能行？”吴兆骞回答道：“有钱威、姚其章、钱虞仲、钱方叔、钱丹季，再加上你和我，一共就七个人。”张缙彦说道：“暂时有我们七个人就够了，咱们慢慢发展，由小见大吗。今天你通知钱氏三兄弟，我去通知钱威和其章二位，明天到我家里来开个诗社成立会。”吴兆骞说道：“好，那咱们就叫七子诗社吧。”张缙彦道：“正合吾意。”到了第二天，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张缙彦家，见他早已准备好了酒菜，不一会的功夫人齐了。张缙彦开口说道：“众位兄台，咱们在江南都参加过诗社活动，人员有多有少。人多人少无所谓，关键就是为了一个兴趣。如今，我们在宁古塔这个蛮荒之地，不能灰心气馁，我们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要有吟诗作赋的用武之地。”吴兆骞站起来说道：“成立诗社这件事我和坦公已经商量很长时间了，况且我还和巴海将军说过，他非常支持我们办诗社，让我们多走多看把宁古塔的山山水水，让我们都写下来，包括宁古塔的风土人情留给后人。如今，将军正在带领军民修建新城，没有功夫来看望我们，希望大家每月10号一聚，分派题目，限定诗韵、吟诗作赋，互相点评、互相学习、互相提高。闲暇之余，多下去走一走看一看，聚沙成塔。”话音未落，大家齐声叫好鼓起掌来。张坦公站起来说道：“来，大家都把酒杯斟满，为咱们七子诗社的成立，干杯！”众人在欢笑声中边喝酒，边吟诗，好不热闹。康熙五年（公元年）春夏之交，宁古塔旧城的人们都搬迁进了新城。按着规定：汉人住在外城、旗人住在内城、将军和都统等都在衙门办公。被流放来的人们都从旧城迁到新城，利用一年的时间来盖房子，准备一些生活用品以备急需时用。一般的人家都盖有三间草房，流人把他们盖房子的手艺传给旗人，教他们种庄稼、种菜、传播中原文化、并教给他们怎样做买卖等，使得流人和旗人相处的很融洽。且说葛采真来到宁古塔的第二年，就有了儿子吴振臣，小名叫“苏还”，意思是苏武还乡，及早还吴江之意。儿子的出世给家里增添了许多欢乐。这次由旧城迁往新城，吴兆骞在东门外路北盖了一套三合院草房。把东间当做了书房，取名“望蜀书社”，做读书、写字、待客之用，藏书百余卷。吴兆骞在书房内挥毫润书，写下了“教以人伦”四个刚劲有力的草书。其对联是：“寄情风尘而外；养性山水之间，”以寄托江左凤凰的才子之风。七子诗会成立之后，他们经常一起出游，探秘赏景吟诗作赋。他们曾游览过镜泊湖的美景，探秘过东京城的渤海国，涉水过江河湖泊，翻越过宁古塔的山山岭岭，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诗词歌赋，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学财富。吴兆骞游览镜泊湖后，把即景言情的诗抄写下来，以备收藏。《北渚望月》诗中言道：徘徊临北渚，永夜月华寒，顾免飞难定，金波泻欲残。风微频泛滟，浪细不成团，惆怅佳人远，含情只独看。康熙八年（年）冬日的一天上午，河朔坦公张缙彦找到吴兆骞说道：“那日我骑马路过大石桥，碰见一个当地人在桥下饮马，我问他这桥下之水是从哪里来的？饮马人说：大石桥下有一泉眼，这水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我琢磨这泉水涌出是个啥样子，不妨咱们去看看。”吴兆骞说道：“既然坦公这么有兴致，今天咱俩就前去踏查踏查咋样？顺便咱也好好看看大石桥。”张缙彦笑道：“正合吾意。”说完两个人徒步直奔城西鸡陵山而来。在二人行走中，坦公张缙彦向吴兆骞讲起了大石桥的故事：“这西阁大石桥，最早是由隆家油坊一个来自山东姓金的油匠出资所修，那时叫“长板桥”，是木质结构的。后来年头多了，日积月损木质结构的桥体残朽损坏严重，长板桥变成了危桥。这座桥是当地人去往乌喇、盛京、中原的交通要道。朝廷得知此事后，在后金天聪八年（年），内务府拨专款请来工匠，以石代木重修了此桥使它变成了一座石拱桥，老百姓都叫他大石桥。这桥下是一条很深的沟豁，沟中有小溪，溪水中有顽石横卧，树高草密，很少有人下去过。只见桥下流水，不知水从何来”。张缙彦讲故事，吴兆骞听得非常入神，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大石桥。时至冬天沟险路滑，两个人手拽着沟旁的树枝慢慢地来到沟底，足有十几米深。只有沟口处好像有人来过，往沟里走真是人兽罕至，树木遮天蔽日，水石幽寂，开人眼界。拨开荒草，顺着刚结有冰凌的小溪逆流而上，不涸的水流时有雾气出现。穿过小溪中大小不等的卧牛石就来到了山脚下，只见从山脚处有一泉眼，方圆三四尺大，泉水如柱从地下喷出，水珠在冬天落下像雪花飘落汇成小溪，经冬不绝、涓涓细流，直入牡丹江。二人看吧心中大喜，各自用手掬一捧泉水品尝，这水甘甜可口。张缙彦说道：“季子，此地有泉无名，你看叫啥名为好？”吴兆骞答道：“此泉水涌状如泼雪，不如就叫它泼雪吧。”张缙彦说道：“好名字，那就叫泼雪泉。我回去用宣纸写下来，再找人刻在石崖之上，让它名垂青史，千古留名。”再说张缙彦回到家中，提笔就写下“泼雪泉”三个字，字体雄劲有力，大气十足，老成持重。在七子诗会上，将字拿了出来供大家参阅，并带领大家一起下到沟底，来到泉涌之处让大家观赏。转过开春，天气转暖，张缙彦就找到了流人石匠帅奋，把自己想要往石崖上刻字的想法一说，帅奋是个爽快人马上就答应了。于是，两个人来到泼雪泉边，把刻字地址选在了泼雪泉西，鸡陵山南侧的石壁上。帅奋手拿张缙彦的手稿，把绳索悬绑在树上，利用二十几天的时间才把字刻完。石刻完工后，诗社的朋友们自带酒肴，集聚泼雪泉边的大石桥头吟诗作对共享喜悦。酒席间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就形成了一首诗。诗曰：宁古塔西涌神泉，鸡陵西阁住神仙，龙阿善意救雏鹊，温凉宝盏敬孝贤。坦公季子赐名号，帅奋凌空苦凿岩，石桥飞架连驿路，泉开泼雪流万年。每当有游人前来，就会清楚地看到石壁上刻着的大字。崖上竖书大字：泼雪泉，右侧书小字：泉在山之右，左侧书小字：岁次巳酉帅奋勒石，上书：流清味甘，不让江南各大名泉，左下款书：河朔坦公缙彦。自此，宁古塔泼雪泉的名字就传遍了天南地北，特别是山崖上的勒石题字，谁听说也都过来瞻仰一番，并给大石桥泼雪泉添上了神秘的色彩。

长白山赋

大家都知道东北的长白山，山高二百余里，绵亘千余里，山上有天池，沿岸长度13公里。源深流广，是松花江、鸭绿江、图们江的发源地。山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远远望去犹如玉石雕成，景色奇绝，是我国名山之一。她是满族先民女真人的发祥地，早在金大定十二年，长白山神被封为兴国应灵王，建庙致祭，敬为神山。每当人们从此经过，不敢亵渎神山，总是先摆下供品祭拜山神，把她视为民族的保护神。金亡之后，庙宇也随之被毁，几经劫难，对长白山的崇拜，蛰伏在其萨满教的信仰之中。明朝末年，女真人在此兴起，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设八旗制度，皇太极时代，改民族名“女真”为“满洲”，改国号“金”为“清”。顺治时代，八旗铁骑挥戈直入山海关，统一天下，入主中原，建立大清王朝，清朝的肇基之地就是长白山。所以，她是爱新觉罗皇室的龙兴之地，被康熙大帝封为神山。在封祀之前，也就是康熙十六年（公元年）四月，一日早朝，康熙皇帝把要前往长白山朝圣的意愿和众位大臣一说，大臣们议论纷纷，众说不一。觉罗武默纳说道：“皇上，长白山离京师两千四百多里，况在冰天雪地的塞外，道路难行，山势险峻，你置身前往恐怕不妥。不如让微臣带人先去探路踏查，代替皇上祭山。待到臣回京复职后，明年皇上再亲临长白山如何？”此话群臣一听，都表示赞同，皇上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下召派遣钦差内使觉罗武默纳和一等侍卫费要色、塞护礼、索鼐四人替朕前往瞻礼长白山。圣谕曰：“长白山祖宗发祥之地，尔等赴吉林选识路之人，瞻事行礼，并巡视宁古塔诸处，于大暑前驰驿速往。”话说内使觉罗武默纳，正黄旗人，是索长阿的四世孙。康熙六年，授内大臣之职，管理佐领事宜。领旨后，一切做好了准备，五月四日正是黄道吉日，带名侍卫由京师出发了。一路上鸣锣开道，旌旗浩荡，好不威风。他们走盛京，进长白山，于五月二十三日到达吉林乌拉。宁古塔将军巴海，在此迎接钦差大臣，并做事务安排。休息几天过后，准备好祭品，并委派协领萨布素和笔帖式吴兆骞随行。临行前，找来了识路的向导，猎户岱穆布鲁，询问路径。岱穆布鲁说道：“小时候，我住在讷殷部附近，父亲是个猎户，经常随父亲上长白山打猎。由吉林乌拉去讷殷部步行最多得用十天的时间，大船走混同江是逆流最少要半个月的时间，船到两江汇合的讷殷部靠岸。”萨布素说道：“好，就按你说的，一部分人随你走旱路，一部分人拉纤走水路，到讷殷部会合，船上装三个月的粮食。”六月三日，萨布素带领钦差和一部分兵丁从山路赶往讷殷部。17艘战船，由混同江逆流而上，靠拉纤前往头道松花江的两江交汇处，满族镶白旗的讷殷部。萨布素和吴兆骞带领一些兵丁披荆斩棘在前面开路，一路险境无法胜说。闭锁千年的荒山沟豁，疯生乱长的千年古树，既是梦幻般的仙境，又是活生生的恐怖世界。山石狰狞好似厉鬼，老树伏地好似蟒蛇，森森然作出与人相博之状。众人不畏险阻，奋然前行。十来天的功夫，就来到了讷殷部。萨布素又让部里的头目，找来识路的猎户，询问上山之路，研究上山事宜，大家在讷殷部休息了几天，等待船只的到来，大家登山的心情实在是按捺不住。大船来到的一天清晨，忽闻鹤鸣，其声唳唳，直入九天。向导和萨布素等人斩树劈草前面开路，武默纳等踏查队伍，带足食品衣物随后前行，一会的功夫，却见云雾满山，不辨东西。向导在前领路，循着鹿鸣前行，意外发现了鹿群的踪迹。沿着鹿蹄脚印队伍来到了山下，只见周围树木茂密，中间却是一片空地。这里有草无木，前面有水，水边就是一片白桦林。走出林外，远望迷雾云山，毫无所见。众人正在彷徨之即，钦差武默讷整装肃容，双膝跪地向长白山神叩首三拜。忽然间云飞雾散，天地豁然开朗，长白山历历分明。众人惊喜异常，沿着一条小经蹑足而蹬，行到山巅处可遙望山形长阔，近观地势颇圆，所见片片白光，乃是满山冰雪。山高约有百里，山顶有池，群峰环绕，邻水而立，池水澄清，碧波荡漾，池边无草木。离池水五十余丈，周围宽阔约有三四十里，池北岸有立熊一样的山石，望之甚小。其绕池诸峰势若倾颓，颇骇。池正南有一座稍矮的山峰，宛然如门池水不流。山间处处有水，左边流向松阿哩乌拉，右边流向大小讷阴河。站在山巅远望树木皆平林，诸山皆低小。看罢长白山的顶峰，真觉得心旷神怡，有诗曰：“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长白山山峰无数，数不胜数，天池神坛群山环绕，松石聚集。巍巍长白是一座令人神往的山，有着神秘的森林，奇特的山峰。气势磅礴的飞流瀑布，巨大的高山湖泊，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奇异的火山地貌，珍贵的动植物，堪称一座人间宝藏。经过几天的踏查，弄清了上山下山的来回路线，便回到讷殷部。回来后，只见，山下用木头临时搭造了一座祭祀台早已造好。大家稍加休息，便选定吉日准备祭山。祭祀山神这天，香案上摆满了供品，牛、羊、猪三牲以及野味、水果、白酒等。由内使觉罗武默讷主持宣读祭文后，下跪的一应官员兵丁，都行三拜九叩大礼，上香祈祷礼毕。忽见云雾迷山，烟瘴百里，不见山峰树木，只有讷殷部依然立于山下。觉罗武默讷深知，这是山神的袒护，保持圣地的清净，不宜久留，于是，下令即日凯旋。话说吴兆骞和萨布素跟随钦差大人武默讷以及侍卫、兵丁一干人等从原水路返回。先乘小舟，改乘大船七月一日回到吉林乌拉。又从吉林乌拉改走旱路，途经拉法、鄂摩诃、毕尔罕、到达宁古塔。到达宁古塔后，让钦差们休息半日，此时的吴兆骞连夜写成《长白山赋》和《封祀长白山二十韵》。为了款待内使武默讷等四位钦差，萨布素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在席间，萨布素让吴兆骞即席吟唱诗赋二首，逐成了《长白山赋》和《封祀长白山二十韵》。吴兆骞即兴吟诗之后，满座皆惊，齐声叫好。钦差大臣武默讷当场提出，希望吴兆骞书写整理成文后带回京师，呈给皇上御览赏阅。《封祀长白山二十韵》诗曰：长白雄东北，嵯峨俯塞州，迥临沧海曙，独峙大荒秋，白雪横千峰，青天泻二流，登封如何作，应待翠华游。特别是《长白山赋》的数千言，词采极其瑰丽。觉罗武默纳等四位钦差都非常喜欢，回到京城后，武默讷便将此诗献给了康熙皇帝。皇帝看后大为动容，很赞赏其才华，向众臣询问了吴兆骞的情况，大有召还之意，但由于总是有人作梗进谗，此事就放下了。到了康熙二十年（公元年）七月，经吴兆骞在京的好友内阁中书顾贞观、尚书徐乾学、王士祯，一等侍卫纳兰性德及大学士徐立斋、宋德宜等，共同请求康熙皇帝放归吴兆骞，并替吴兆骞向朝廷缴纳了两千赎金，认修内务府，皇上才下诏，把吴兆骞赦免还乡。喜讯传来，人们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但又有了难离之痛。自从葛采真到关外寻夫，于康熙二年二月到达宁古塔夫妻团圆之后，第二年便生下一子，接着又生下了三女儿和四女儿，一个个都很聪明伶俐。此时的吴振臣已经十七岁了，三妹十二岁，四妹七岁。为了回苏州一家团聚，吴兆骞为儿子选了一方媳妇，是四川流人叶之馨之女，此女贤惠、孝顺，吴兆骞夫妇非常喜欢。为此，他们在八月十八日，也就是在临行之前，为他们办了喜事，也是作为一次宁古塔之行的纪念吧。9月20日，在宁古塔居住23年的吴兆骞启程南归，一些流人和本地友好都失声痛哭，不忍别离。副都统萨布素派了两辆马车前去送行，车上拉着全家老少的行囊和书箧，出西关过石桥缓缓向吉林乌拉城走去。在这对人马中，有“拨什库”（领催）一人，兵丁八人护送，程程住驿，官府支应，看去很不寻常。吴兆骞的内眷亲属们均送到依兰岗才挥泪别去，亲朋弟子们都送到沙岭，又唠了一夜，天明时才分手离去。此时的吴兆骞心如刀绞，又骑马返回二十里之遥，又聚了一会，才回身前行，真是难舍难分。

南归难舍

从宁古塔到吉林乌拉足有里地远，从塔城过沙岭，再过毕尔罕，第三天才走进张广才岭西麓的大窝集。大窝集也叫“黑松林”，这里树木参天，槎牙突兀，皆数千年之物，绵绵延延，横亘千里，不知纪极。正往前行走到了一个拐弯处，马站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走了，用鞭子抽打仍旧纹丝未动。吴兆骞突然想起临行前，一位本地人手拿一包东西送给他说：“季子，这包东西你把它带上，兴许能用得上，马过深山是有说道的。”于是，他翻身下马，把这包裹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旧衣物、挂巾和纸钱。然后又把包裹系好，挂在了树上，赠给山神野鬼。只见吴兆骞向空中拜了又拜，口中祷告山神保佑一路平安。果不其然，马又像平时那样走了，大家无不惊喜。不久，穿山越岭，道路越走越顺当了。吴兆骞和内眷在正路行走，吴振臣和几个兵丁从侧路边走边猎，颇有所获，还打到一只獐子。当晚在林中露宿，兵丁们有经验选在一条小溪边，支起毳帐。弄来二、三张树皮铺在地上，尽可坐卧。接着，他们又捡来树枝，点起篝火，将白天打到的獐子，放在篝火上烤熟，一边吃一边说话。夜晚时可以清楚地听到风吹古树的摇曳声和野兽的叫闹声，让人无心入睡。几堆篝火燃到天明。又过了几天，他们走过“退屯”和“拉发”两个站地，来到了纳穆窝集，也就是“小窝集”。从小窝集向前又走了三十里的路程，就没有太大的树了。车过“厄黑木”、“尼什哈”，前面就是“混同江”，又叫松花江。吴兆骞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它与其他人曾来过这里。今天一见到一泻千里的松花江水，“垂髫之岁，即好吟咏”的吴兆骞，挥笔写下了《渡混同江》这首诗。诗曰：江涛滚滚白山来，倚棹中流极望衰，襟带黄龙穿碛下，划分玄菟蹴关回。部余石弩雄风在，地是金源霸业开，欲读残碑询故老，铭功无字蚀苍苔。话说吴兆骞渡过了松花江来到了吉林乌拉，巴海将军早就等在将军府后衙。巴海将军有两个儿子，长子叫额生，次子叫尹生，两个儿子都曾得过吴兆骞的师传，诗书大有长进。自康熙十五年（年），宁古塔将军衙门移驻乌拉城，巴海也是日夜想念吴兆骞，就在两个月之前，还拟聘吴兆骞来吉林乌拉，在将军府任文案兼管笔帖式和驿站事务。定于九月中旬到任，全家迁至吉林乌拉，全家颇以为喜。没想到正准备收拾东西启程时，却接到了皇上“御赦南归”的旨意，皇命难违只得向老家江南进发。巴海无奈，只得多留吴兆骞在乌拉城休息几日，好好款待，也算是替儿子谢师了。几天后，吴兆骞重新换过了勘合，原班人马又上路了。吴兆骞深知副都统之所以派人派车前来护送，都是巴海将军在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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